作為一個典型的天.朝子民, 陸懸魚性格雖不特彆中庸,但也不怎麼激烈。
因此當她聽到主公那個“拆屋頂”級彆的建議時,她立刻有反應了。
“咱們還是聊聊取名字的事吧, ”她有點緊張地咽了一口口水, “主公想給我起個什麼新名啊?”
劉備的嘴巴微微張開,似乎在看著她發愣。
……這其實不能怪這位主公,他原本想得挺狡猾,覺得這麼一個年輕人, 十八九歲還未娶親, 那一聽說能結一門好親, 必定很感興趣, 若是再拐彎抹角地告訴他,那位世家出身的女郎既賢且美,是個如何大方又活潑的好姑娘,尋常單身小夥子必定落入彀中, 到時他就可以從容不迫地勸他換一個名, 再取一個字, 這樣才有可能被人家女方看中。
他就萬萬沒想到,“結一門好親”被陸懸魚當成了比改名更可怕的選擇。
這可就太奇怪了,劉備上上下下開始打量這個很得自己信任的少年,心想這是什麼道理?
“你為何不娶親?”
“我年紀還小,”陸懸魚立刻說道, “還想再等幾年。”
“你今年好歹也有十八歲了,如何還小!”劉備又仔細打量幾眼,“你有什麼心儀的女郎不成?”
“……沒有!”少年趕緊說,“確實沒有。”
劉備又摸摸胡子,仔細回憶了一下。
陸懸魚的出身有點奇怪, 他品行高潔,而且教養也不錯,但衣著樸素,沒聽說喜歡什麼聲色犬馬之事。
但劉備還是得問一句。
“那你是……”他試探著問,“有什麼心儀的男人?”
這次換陸懸魚嘴巴張開了,脖子還略往前伸了伸,一臉不可思議地盯著他看。
“若是沒有什麼心儀之人,你為何對結親之事這般忌憚?”
她在腦子裡錘了錘黑刃。
黑刃沒反應。
外麵飄起了雪花,屋子裡卻暖洋洋的。
簡直熱得她有點坐不住,快要燙屁股了一般。
“我身有隱疾,”她咬著牙說,“不能娶妻。”
過了大概一炷香的時間,話題又一次回到了正軌上。
在這期間,劉備喝了幾盞酒,歎了一會兒氣,又安慰了她幾句。
“不要緊,天下儘有名醫的。”
主公這樣親切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她也趕緊低頭哽咽幾聲,表示自己並沒有放棄最後一絲希望。
“所以說,主公為何要我改名呢?”
主公摸了摸胡須,“邗溝一戰的傳言,我也聽說了,你便是那位名滿天下的列缺劍神嗎?”
“……我不是什麼劍神,”她說,“我隻是有一柄劍,被朋友贈名‘列缺’而已。”
“我隻是個劍客。”她最後這樣總結了一句。
劉備的眼睛彎了彎。
“你不當自己是劍神,這很好。”他端起了一盞酒,“但也不要當自己是個劍客。”
“……為何?”
主公姿態十分放鬆地斜靠在憑幾上,將酒盞端到唇邊,“你以為,我是如何令徐州士族歸心的?”
……她怎麼知道?
“當人家女婿?”她小心地問了一句。
當那一口混著口水的酒液噴出來時,她其實離主公很近。
……但她還是迅速地閃開了!
……她身手總是很敏捷的!
但是主公噴完那一口酒後還沒緩過來,胸腔劇烈起伏,抖著手指點著她,半天沒說出話。
【……我好像說錯話了。】她小心地說道,【你死了嗎?沒死就趕緊出個主意。】
【我沒主意,】黑刃冷酷地說道,【你不是挺合他眼緣的嗎?想到什麼就說什麼好了。】
……那行,她可以試試。
主公開口似乎想說點什麼時,她立刻搶了先。
“我前兩天回小沛,”她試探性地說道,“發現了一家粔籹,還挺好吃的,下次給主公帶點兒?”
劉備終於是說話了。
“你不忙著娶媳婦,的確有自知之明,”他嚷道,“就你這張嘴,要是傾慕誰家女郎,想要上門求親,我這當媒人的都羞於開口!”
她不以為然地撇了撇嘴。
天色已晚,外麵的雪還在下著,反正也不忙著走,就繼續盤腿坐在那裡,聽主公的小課堂。
漢朝選拔人才使用的是“察舉製”,郡縣先舉“孝廉”,而後各州再選“茂才”,擇其中“賢良方正”者,選拔錄用,而後為官。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她一邊點頭,一邊兩隻手攪在一起,開始揪自己手上的死皮。
“這是士人所儀仗的根本,與武人大有不同,”劉備說,“他們靠察舉做官,你靠戰功做官,你知道嗎?”
她小心翼翼給一塊死皮揪了下來,又開始摳第二塊,“嗯嗯,嗯嗯。”
“士人與武人涇渭分明,但三公九卿多出士人,因此……”
“嘶——”
她揪到自己的皮了,好疼啊。
劉備瞪了她一眼。
“那主公是士人出身嗎?”她連忙問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