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
在小沛養了這些日子之後, 並州狗子們的顏值又回升了一些。
比如張遼不那麼黑瘦了,但仍然回不到那個略帶娃娃臉的少年形態,變成了一位徹底的青年將軍, 頭戴束髻冠,腳下方頭履,腰間銅帶鉤在燈火下閃一閃。
高順和他的裝束差不多, 難得不穿戎裝,但還是板著臉。
中間一個狗中赤兔今天穿了件絳紅錦袍, 打扮得特彆光鮮,也不知道給誰看。
原本兩個人是跟著他進來的, 但她一轉身, 那倆人就向後退一步, 於是呂布在前麵就特彆顯眼。
但還沒等她出言叫住,呂布已經先出聲了。
“跑什麼!小陸這身不好看嗎!”
那兩個人腳步一僵, 又艱難地向前邁了一步。
最後還是張遼低著頭走上來了。
“之前不知……”他聲音有點低,“之前不知辭玉是女郎,行事孟浪, 多有冒犯……”
“沒事的沒事的, ”她連忙說道, “我不介意的!大家還是好朋友!”
聽她這樣說, 張遼好像身體動了動, 又偷偷地瞄了她一眼。但也可能是她的錯覺, 因為她以為還能再說幾句話時, 張遼似乎話已經說完, 又退回呂布身邊了。
高順仍然站在呂布身後,一聲不吭,也不上前, 沉默地看了她幾眼,就將目光轉開了。
……於是最後隻剩下一個呂布,伸出手去,想拍一拍她的肩膀。
……想想又縮回了手。
他回頭看了一眼正在往裡進的陳宮,隻衝她點了點頭,就去尋自己的坐席了。
陳宮看了她似乎有一點驚訝,但也隻是略抬了抬手,行了一禮,就也照自己的坐席去了。
後麵的張邈張超兄弟比較尷尬。
她還記得張邈給她尋了十幾個小寡婦的事。
這位兗州大漢一見她就哈哈大笑起來,“這樣一位天下皆知的英雄竟是女郎!從此再不能小覷婦人矣!”
“孟卓兄說笑了……”她企圖撓撓頭,但剛一伸手,就碰到了頭上什麼冰冰涼的東西,嚇得她趕緊將手收了回來。
張邈看了她這個舉動一眼,衝她眨了眨眼。
“非是愚兄多嘴,”他說道,“你這一身,宴飲時穿一穿也就罷了,平日多有不便,還是男裝爽利。”
“我也這麼覺得,”她於我心有戚戚焉,“孟卓兄知我。”
“況且以賢弟的功績與英名——”張邈的聲音轉小了一點,“哪用得著這麼打扮!天下的好兒郎隨便你挑!賢弟可有心儀的男子?”
……這個話題怎麼轉得這麼快啊?!
她剛想否認時,劉備進來了。
大家趕緊各自去找各自的坐席,但在落座之前,張邈沒忘記再給她使個眼色。
……考慮到這位兗州大漢總覺得欠她一個人情想還,再考慮到他那個好單純好不做作的行事風格,陸懸魚忽然心裡敲起了小鼓,有了什麼不祥的預感。
主公舉起酒爵,大家跟著舉酒爵。
今日請大家齊聚於此,吃吃喝喝,是為了感謝大家在討賊過程中出的力!現在,為了匡扶漢室再立江山,咱們乾一杯!
主公這一天講的台詞明顯比那次自己人私宴更拗口,她還得聽進去之後,在腦內翻譯成白話,才大概理解他的意思。
於是大家端莊肅穆地敬了大漢二十三代先帝一杯酒。
董賊禍害朝廷,天子蒙塵久矣,現在李傕郭汜終於自殺自亂起來,這是天子親政,大漢將興的征兆,為了天子,咱們乾一杯!
……她在心裡算了一下,天子現在大概十三四歲,就親政了?
袁術出身累世閥閱之家,祖宗為漢臣食漢祿,不思報效國家,卻行逆亂不臣之事!多虧諸君齊心協力,襄助於備,咱們齊心協力給他痛打了一頓!這隻是第一頓,以後還會有第二頓,第三頓!打袁術不僅可以重扶社稷,還可以加官進爵,將來諸位都是名留青史之人!為了子孫後代,咱們再乾一杯!
……袁術這個人緣呦。
酒過三巡,主公又清了清嗓子,表示還有一件大事要宣布。
“我今將上奏朝廷,表田豫田國讓為琅琊郡守,再辟陸廉陸辭玉為徐州彆駕,督琅琊、東海諸軍事。”
琅琊相蕭建忽然看了她一眼。
東海臧霸卻一聲未吭,坐在那裡繼續看劉備,穩極了。
“主公!”田豫大吃一驚,“豫不過漁陽一下吏,既無功績於人前,又無德操於當世,如何能當此任!”
“國讓休過謙矣!”
“若以功績論,當推陸將軍……”
田豫開始辭,劉備開始勸,她眼觀鼻鼻觀口口觀心,端坐不動,注視著自己桌上那幾盤菜。
“辭玉,你怎麼說?”
主公冷不丁問到她了。
“國讓擅內政,主公明斷,”她下意識地說道,“況且換我來作太守,食祿也是給他啊,這有什麼不一樣嗎?”
……身後好像又有人在“噗噗”地笑。
……陳群特意轉過頭來,瞪了她一眼。
……但田豫還硬撐著,一動不動。
……就是主公再勸時,他沒繼續辭下去。
除此之外,還有幾件大大小小的事,比如說二爺和陳登回不來了,要守在南邊,那既然咱們和袁術的關係這麼差,跟劉表關係要怎麼樣?跟劉繇關係又怎麼樣?孫伯符現在蹦躂到江東去了,要不要暫時結交一下雲雲。
這些事不那麼嚴肅了,可以一邊吃吃喝喝,一邊聊起來。
儘管她是個女人這件事挺驚怵的,但席間有另一個新聞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
李傕、郭汜相攻數月,死者萬數,長安城待不下去了,天子在逐漸地東行,準備過潼關,重新回雒陽來。
這是個很敏感的新聞。
誰在接應天子?據說是楊奉、董承。
準備去哪裡?好像是準備先去弘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