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主意沒變,但諸葛玄決定還是要犒賞這位使者一番,再寫一封書信,客氣地請他帶回去。
……也不知道家裡還剩點什麼東西能用來賞賜使者的。
他這樣一邊混亂地想著,一邊胡亂洗漱了一把,出了臥室,來到了正室之中。
外麵忽然鼓噪起來,有人在外麵高聲叫罵起來。
“諸葛玄!你算是個什麼東西!一個徐州人,也跑來咱們豫章撒野!”
“朱太守是何等尊貴之人!你也不打量打量自己!”
“滾出城去!莫在這裡臟了大家的眼!”
“一個假太守!也敢裝模作樣!笑死人了!”
“要是還不快滾,看哥哥給你個樣兒!”
諸葛玄全身顫抖著僵坐那裡時,忽然一個血淋淋的東西越過那扇正門,飛了進來,砸進了屋內!
那是一個新鮮的,還在流血的豬頭!兩根森白的獠牙上帶著一點寒光,一雙凶惡的小眼睛死死地盯著他!
“來——快來人!”諸葛玄顫抖著大叫起來,“快將這東西拿出去!快些!快些啊!”
昨天來此的那個信使三步並兩步地衝了過來,一伸手便拎起了那個碩大的,凶惡的豬頭!
“先生莫慌!”信使大聲說道,“我有一計,能保先生全家安全出城!”
諸葛玄忍著恐懼,將目光移開,不去看他手中的豬頭,“你且說來!”
一架馬車停在了門前。
眾目睽睽之下,門開了。
一名高冠博帶的男子掩麵匆匆登上了馬車,那男子極其憤恨,卻又不敢說些什麼,待馬車走起來之後,才怒斥了眾人:
“待我回返荊州,借來劉景升的援兵,定要砍了朱皓的狗頭,再將你們這群無賴一個個抓出來殺儘,方解我心頭之恨!”
消息傳到南昌城時,朱皓聽了也神色一變。
“諸葛玄竟這般狂妄,”他冷笑道,“誰給他的膽子,他既出西城,便不用再回來了!著五十甲兵往荊州而去,不必打我的旗幟,追上殺了便是!”
“是!”
“我琅琊諸葛氏雖不是什麼世家大族,先祖少季亦有清名於世,而今子弟不肖,祖先蒙羞,”諸葛玄悲涼道,“你怎能令我著白衣呢?”
……要說李二自己,他一百年也想不到有這個問題。
平民著白衣,士人高冠博帶,這不錯。且整個西城都沒有什麼士族,因此諸葛玄那一身衣服走在街上特彆顯眼,靠衣服就能看出來他是誰。
問題是這身衣服特彆不適合逃跑,現在火燒眉毛了,諸葛玄腦子裡還是這些迂腐東西,這就很讓人語塞了。
好在小郎君連這件事也提前想到,並且教過李二了,因此他努力地回憶了一下昨晚記住的那些話,大聲說了出來。
“小人離開徐州時,時常來拜訪我家主君的一位老先生聽說我要來尋先生,便提醒我說……”他想了半天,“那位老先生姓陳,但我隻記得主君稱他為元方公……”
諸葛玄眼睛一亮。
“如何說?”
“老先生說,事急之時,應從權宜之計,一定要將先生帶回來啊!”
這位古板士人沉默了一會兒,終於歎了一口氣,“我聽說陳元方,陳長文父子是經學大家,世人都十分讚歎他們的學問和見識……”
李二也想不出陳群那個偶爾登門也板著一張小臉的小郎君有啥值得讚歎的地方,但他連連應了,“正是如此!正是如此!”
“既如此,”諸葛玄終於下定了這個很大的決心,“那我也白衣而行吧!”
家中男女老少,皆著白衣,趁著滿城的閒漢都散開之際,悄悄從後門走了出去,有窮苦人的板車等著,女眷坐上車,老兵推著那兩輛板車,飛快地出城跑了。
馬車行出去不足十裡,車夫與那位“高冠博帶”的士人尋了路邊叢林茂密處,便連忙停了馬車,將車推進溝裡,換了衣服逃走。那一群扮作西城百姓的甲兵追來時,隻見到水溝裡將要散架的馬車,再詢問過往路人,卻什麼也問不出來了。
等到三日後,朱皓才聽說有一群白衣客商自西城而出,登上了糜家商隊的船。
那船隊順流而下,船速快極了,一日夜間便離了豫章境內,朱皓再不偽裝,直接帶了騎兵追上前去時,滾滾長江向東而去,早已不見了船隊的蹤跡。
安安穩穩坐在艙內,總算能一邊喝茶,一邊聊天了。
“今次白衣渡江,”諸葛亮一本正經地說道,“李二哥可謂大功一件!”
“這都是小郎君的主意,”李二十分不解地說道,“小郎君為何要推到我身上?”
“我年紀還小,將來還想做一番事業,以狡計知名可不是什麼好事,”諸葛亮笑嘻嘻地說道,“這番功績,都讓給李二哥你就好啦!”
李二那兩個金餅雖然都花在了雇人在門前罵諸葛玄,購買馬車和白衣,以及逃跑時的一係列花費上了,但他此時的心是暖洋洋的,他十分篤定回去之後,主君肯定會重重地獎賞他!
……但主君此時在破口大罵。
“你肯定是在跟我開玩笑,”這位暴躁的女將軍在帳中走來走去,拿起一個陶杯,舉起來,想扔下去,又沒舍得扔,還是放下了,“我算定了袁譚在三月前不會打過濟水,北海不過就是些流寇山賊罷了——你竟然跟我說,天下有這樣的郡守,坐在家裡聽著外麵的賊寇叫罵攻城?!都要打進家門了——還要假裝淡定,讀書不輟?!”
田豫和太史慈假裝什麼都沒聽到。
陳群猶猶豫豫地舉起了手,又放下了。
“扔個豬頭給他!”陸懸魚破口大罵道,“快去扔一個豬頭給他!有沒有豬頭!沒有我親自動手殺一個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