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章 第九章(1 / 2)

這是一種浪費箭矢的行為, 但同時也是一種震懾。

用這種略顯殘忍的行為震懾敵軍,尤其是那些膽小怯懦,又追求名聲的廣陵世家。

他們的腰肢柔軟, 陶謙在時跪陶謙,劉繇來了就跪劉繇,現在換成劉備統領徐州, 他們又一臉恭順地口稱明公, 在那個織席販履的老革麵前恭順得仿佛一條狗。

——可是他們跪了那麼多次,卻從未向袁公跪過。

站在甲板上的橋蕤漠然地看著岸邊淒慘叫喊的百姓,心中帶了一絲快意。

劉備一共不過兩萬兵力,與關羽各領一萬罷了, 可光是張勳橋蕤兩人, 便足領了兩萬五千餘兵馬!

朝廷?朝廷是什麼東西!

看清楚吧!現在已經是仲氏新朝了!

他要以摧枯拉朽之勢踐踏廣陵, 他還要像曹操一般,再一次給這些徐州人開膛破腹, 如風乾雞一般將他們掛在房前屋後, 無分男女老幼!

到那時,他們才知道誰是承天命之人!

到那時,他們才知道劉氏當滅, 袁氏當興!

到那時,他們才知道將他們的額頭恭敬地貼在塵土裡,恐懼而柔順地等待著他們命運的宣判!

一想到從龍之功帶來的富貴與尊榮, 橋蕤的心中熨帖極了,也得意極了。

“靠岸之後,”他這樣吩咐自己的偏將,“沿途北上,直取江都, 一路上不要留活口!”

“是!”

江上很快浮滿了百姓的屍體,漂漂蕩蕩,沿江彙入大海,這幅淒楚的畫麵並沒有引起橋蕤的注意。

他既不同情,也不準備掩蓋痕跡,因而連放火也免了。這支大軍經過的每一個村莊都從哭喊與哀嚎中很快歸為無窮無儘的死寂,隻有士兵們草鞋下沾染的血跡證明他們曾在這裡經過,又做了些什麼。

士兵們一個接一個的從村莊裡穿行而出,於是北上江都的土路很快被他們腳下的血跡染成了一條殷紅的血路,在春日晴空下散發著隱隱的腥臭氣息,再緩慢地將它蔓延至江都城下。

江都城中聽說橋蕤攻來的消息,關羽還略有點不可置信,揮手令報信的士卒下去,有點認真地問了陳登一句。

“我尚未進兵,他卻自來送死?”

“二將軍欲前往迎敵?”

“……不然呢?”關羽道,“難道我怕他不成?”

陳登思考了一會兒,自架上取下地圖展開,指與關羽來看。

“數日前便有斥候報信,聞說袁術遣張勳自壽春而出,領精兵一萬五千餘人,往塗中而來。”

“不錯。”關羽撚撚胡須,“張勳還未至塗中,我先將橋蕤斬了,再來從容對敵!”

陳登看了他一眼,詭秘地笑了一笑。

“張勳尚未至塗中,橋蕤又將至城下,將軍何不先行一步?”

這位下邳陳氏出身的謀士人品才學皆有目共睹,不僅是劉備十分倚重之人,而且難得的是陳登身上自有一股豪氣,與其他裝腔作勢的名士大不相同,與關羽十分合得來。因而儘管這個計謀出乎關羽意料,但他還是十分耐心地聽了下去。

“將軍若信得過我,便領兵去打塗中。”陳登慢慢地將他的主意說了出來,“橋蕤這一路大張旗鼓,不過是要迫我膽寒,我何不從他所願,騙他來圍城?”

張勳是步兵,輜重多,因此行軍速度慢些,橋蕤這近萬人是沿江而下,輜重少,行軍速度也快。

這意味著他們沒有足夠的補給,初時聲勢浩大,銳意迫人,但隻要在城下受挫,友軍又未能伸出援手,橋蕤的兵馬很快會成為孤軍,除了登船原路返回再無他法。

因此隔絕掉張勳的兵馬才是重中之重,兩隻兵馬各自為戰,而不能互為援軍時,莫看兩萬餘人,照樣一觸即潰。

陳登將他的主意慢慢地說出來,終於引得關羽點了點頭,但他還有一個問題。

他既率軍出征,江都城便是最重要的後盾,若是城中有失,他在塗中的一切勝利都將化為烏有。

“橋蕤領兵萬餘,元龍如何守得住江都?”

“江都城牆高且厚,我如何守不住?”陳登笑道,“將軍放心便是!”

關羽領兵離開江都,揮師向西,過邗溝奔向塗中之事很快就被橋蕤聽說了。

他很是吃了一驚,但不是認為這一手計謀神妙,而是在吃驚之後,拍著大腿,哈哈大笑起來。

“劉備留這樣的庸才在廣陵,豈非以卵擊石?我攻破江都,縱他攻破塗中,又有何用!”

“將軍,”有人倒是悄悄出聲了,“曾聽周校尉說起,陳登此人沈深有大略,將軍還須小心才是。”

“周瑜不過黃口小兒!他懂什麼!”橋蕤笑道,“陳登不過是個文士,他可曾領過一日兵?現下關羽留他守城,他竟也敢應下!足見那關羽不過莽夫,陳登更是自以為是的蠢材!”

隻要他能夠攻下江都,他這支兵馬便再不是孤軍,正可繼續從容北上,攻破鹽瀆,將整個廣陵收入囊中!

“休整一日,明日進軍!”

“是!”

天光破曉時,陳登上了城牆,站在望樓裡遠遠眺望著南邊那一片又一片青蔥濃鬱的叢林和原野。

江都城在數年前被孫策攻破時,城中士族曾被一個個拉出來砍頭,待劉備奪回江都城時,隻見這些士人幾乎家家戴孝,淒慘無比,尤其是廣陵徐氏中名聲最盛的徐孟。他因為死了一個兒子而下定決心與他死戰到底,因而從他本人往下,無論男女老幼,部曲蒼頭,近千口人都死得乾乾淨淨。

大宅還在城中,但江都城已經沒有姓徐之人了。

有了這樣的前車之鑒,再加上陳登原本便是徐州名士,這些殘餘的士族幾乎是全心全意地支持他,他要什麼,他們便傾其所有。

因而除卻牛酒之外,一匹匹布帛錦緞也被搬了出來,與金銀珠玉堆積在一起,在火光中耀眼無比。

廣陵郡兵三千人,其中又分出了千餘去守鹽瀆,因而江都城中隻有不足兩千的守軍,與浩浩蕩蕩的袁術軍相比,微不足道,少得可憐。

但這些士兵的眼睛裡絲毫沒有懼怕,相反隻有洶湧的戰意。

他們與他們的郡守在一起,與他們的家園在一起!

太守下令,隻要他們勇往向前,不論死活,這一戰之後都有豐厚犒賞!那些銀錢布帛!那些絢爛明豔的錦緞與金銀器!

這一戰,江都城中從上到下,人人用命!

當地平線上終於升起了橋蕤的旌旗時,陳登走下城牆,來到他的士兵們麵前。

“我受玄德公之命,遏除凶慝(te 四聲),守衛此地,”這個三十餘歲的文士用那雙銳利的眼眸盯著麵前嚴陣以待的士兵們,“我願將我的性命交付於此,你等也該如此!”

士兵們用胸腔裡迸發出的一聲怒吼回應了他,於是陳登的心境也反複激蕩起來。

他雖身為文士,比不得關張那樣萬人敵的勇將,更比不得陸廉那樣名震天下的劍客,但他亦有安社稷,平天下之誌,而此刻這股雄心壯誌變得更加清晰,也更加真切!

“天道在我不在敵!”他大聲說道,“我今出戰,克敵必矣!”

“必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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