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5章 第二十七章(1 / 2)

“在下說的天下至寶, ”賈詡說道,“是天子。”

屋子裡隻有三個人,婢女仆役都被陳宮提前遣下去了。

……這也是他要在自己家中商議此事的原因。

呂布對仆役的態度並不驕橫殘暴, 但他對那些仆役平時與人什麼人來往,有什麼陰私之事,被誰拿捏了把柄之類也完全不知情。

但這也不光是對仆役,呂布對下屬也幾乎沒有什麼控製力, 全憑他的勇武,以及一路磕磕絆絆走來, 竟還走出了一條活路來維持軍心未散。

他不知權術, 不善撫恤,甚至還會冷不丁與哪個校尉的妻妾偷情。因此在陳宮看來, 呂布府中仆役幾乎是不能相信的。

但即使事事想得周全,聽到賈詡說出這句話時,陳宮還是感覺內心輕微的驚悸。

呂布比陳宮更加驚怵,他的鼻孔微微張開, 倒吸了一口冷氣。

在他徹底反應過來,並且理解了賈詡的話語後,他立刻起身怒罵:

“賊子安敢!竟出此大逆無道之語!”

賈詡將兩隻手攏進袖子裡,腦袋歪著, 輕輕點了點頭。

“溫侯果然是一心為國的, ”他歎道, “否則, 在下也不會為了將軍,千裡奔襲至此,苦苦相勸了。”

“你哪裡是為了我!”呂布罵道,“你分明是算計我!算計我也就罷了!竟還要將天子也算計進去!殊厚顏也!”

似乎再厚臉皮的人也經不住這樣的罵, 賈詡聽了這話,臉色青一陣白一陣,猛地也站起身了!

“在下一片真心,誰料竟被汝視如敝履!”賈詡罵道,“汝已至絕境,尚不自知!”

“我受天子器重,何談——何談絕境!”

呂布大聲反駁叱罵,但賈詡似乎根本不聽,怒氣衝衝就要離開。

一開門,屋外的寒風霎時便衝了進來。

“好大的風!”賈詡大聲道,“人言冬日愈見嚴寒,來年春時便愈見花盛,可惜!將軍是看不見了!”

並不高明的激將法,陳宮想,但是對呂布正好。

……總比剛剛微笑著講謎語來得清楚些。

屋門又關上了。

但屋子裡的氣溫下降了不少,賈詡拉過了炭盆,開始烤烤手,而呂布坐得端端正正,一絲不苟。隻有陳宮在後麵凍得小心翼翼地搓了搓手,又搓了搓腳。

“先生究竟作何想耶?”

呂布的語氣變軟了。

似乎故弄玄虛這一招對他特彆有效,陳宮腹誹道。

賈詡摸了摸胡子。

“將軍,天子若至兗州,曹操留得天子,也能留得將軍嗎?”

呂布的呼吸忽然停了一會兒。

“我是朝廷的官員,”呂布說道,“他能把我怎樣?”

對麵的文士似乎笑了一下。

那種笑聲並不是真心實意的溫柔笑聲,而是一種帶了輕蔑的笑。

“在下與將軍,都曾在董公麾下謀事,”賈詡說道,“將軍就莫作這般笑談了吧?”

呂布又不吭聲了。

這位並州軍的將領並不是一個真正的傻子,相反他隻是不習慣用公卿的思路去思考問題。

當他將自己當作朝廷的一員時,他的思緒是魯鈍的,模糊的,他看不清前路,也想不通各人有什麼立場,又會有什麼樣的行動。

但當他將自己視為一個獨立領軍的諸侯時,他就重新有了自己的判斷力。

他依舊是看不清,想不懂公卿們的想法,但他隻要將曹操看作另一個言行舉止更謹慎,手腕也更圓滑高妙的董卓,他立刻就明白賈詡在說什麼了。

“曹賊!曹賊”他怒罵道,“爾敢欺天哉!”

“一時是不敢的,”賈詡幽幽說道,“但長久就未必。”

“既然一時不敢……”呂布的聲音又有些狐疑,“那他也未必會對我下手?”

“將軍啊將軍,”賈詡歎道,“曹操與將軍之間,素無恩義,隻有仇怨,你難道以為他竟如你這般坦蕩嗎?”

……不,呂布也不坦蕩,陳宮繼續腹誹道,若是呂布再臨兗州,他難保不再生什麼異心。

他不是張楊臧洪那樣老實厚道,隻守著自己一畝三分地的人。

要隻是生出異心也就罷了,群雄哪個沒異心!難道劉備救援徐.州陶謙時就沒異心嗎?!

但劉備是會一麵耐心結交徐.州各路豪強,一麵吃苦耐勞地替陶謙打工,一麵又暗暗將自己的勢力安插進徐.州各個角落的。

隻要捱過丹楊兵亂,劉備便是難以撼動的一方諸侯。

呂布不是。

他的異心是臨時生出來的。

無法被說服,無法被賄賂,無法被滿足。

因此彆說曹操了,天下哪有哪個諸侯願意接納他!他這點野心倒是淺薄得坦蕩!

但呂布似乎很滿意自己被誇讚了這麼一句,也跟著歎一口氣,“先生以為,當往何處去呢?”

“自然是去徐.州,投奔劉玄德啊。”賈詡自然而然地說道。

呂布又不吭聲了。

他危機時去小沛投奔,待得劉備有難時,又生了奪他基業的心,劉備哪怕不知情,小陸也是知情的。

但這點齟齬算不得什麼。

令呂布感到有些為難的是彆的。

他曾誅殺董卓,為天下除了大害,又是勇冠三軍的當世名將,總不願屈居人下。

四世三公的袁紹他都不想低頭,劉備一個破落宗室,哪怕救了他,那也隻能稱一聲弟弟罷了,何德何能做他的主公?

但似乎不去徐.州又沒有彆的地方去了。

曹操恨他,袁紹也恨他,要是去關中,馬騰韓遂更不會給他好臉色看。

呂布就這樣不吭氣地低著頭,似乎是在想,又似乎隻是沉著臉不說話,過了一會兒終於想清楚了。

“我若去徐.州,也算不上投奔劉備,”他很是釋然地說道,“我隻是奉駕東巡罷了,我依舊是朝廷的官。”

賈詡似乎笑著“嗯嗯”兩聲。

“將軍待陛下這樣忠心嗎?”

“陛下是大漢的天子!如何能不忠心!”

“嗯,嗯,在下還以為將軍是愛女心切呢,”賈詡歎了一口氣,“可惜啊。”

“……可惜什麼?”

“若看近處,皇後伏氏已有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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