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9章 第四十一章(1 / 2)

儘管擊退了張邈張超兄弟的兵馬, 但這算不上一場勝利。

右軍大營的火燒了很久才被滅掉,一具具屍體被搬出來,他們大多不是被敵軍殺死的, 而是在倉惶逃跑中死去的。

有可能是被倒塌的柵欄砸死, 被人群踐踏而死,被火燒死, 或者是躲在帳篷裡,因濃煙窒息而死。

士兵與民夫忙碌著搬開燒毀的柵欄, 濕漉漉的帳篷,忍著刺鼻的氣味,在一個又一個水坑裡艱難跋涉, 記錄著已經燒毀的各種輜重,再搶救出尚未被燒毀的那一部分, 企圖重新將這片營地清理出來。

剩下的右軍士兵可能沒辦法住在這裡了,他們得後撤數裡,砍伐樹木, 重新建起一座營寨。

這座營寨可能沒有那麼多帳篷可以用了, 所以他們當中的一些士兵還得忍受露宿的艱苦, 蚊蟲與毒蛇都可能來侵擾他們, 但誰讓他們打輸了這一場呢?

而對於張郃來說,他要處理的雜務還有一項:戰利品。

張邈先勝了一場,陣斬顏良, 並且獲得了不少馬匹、鎧甲、兵器等戰利品,而後又在突襲冀州軍大營時出師不利, 沒能達成他們的目標不說,又丟了一些戰利品回來。

……之所以這樣說,是因為在俘虜那些張家軍士兵的時候, 從他們身上就收繳到了剛穿在身上的,顏良本部兵馬的兵甲,以及一些布匹和錢糧。

這不是什麼值得一提的大事,張郃下令將這一類“戰利品”都重新發給士兵們,對這一仗所帶來的損失稍作補充。

但孟岱有不同意見。

“儁乂如何這般自苦?”這位新上任的監軍摸了摸胡子,“咱們河北何其富饒,袁公豈會吝於這一點輜重?軍中消耗,報之鄴城便是。”

“損失倒也不多,不必連這一點事都要上報,”張郃搖了搖頭,“咱們還是先擊退張氏兄弟最為緊要。”

孟岱便不說話了。

許攸看了中軍帳中坐在主帥位置上的張郃一眼,又看了看孟岱,笑眯眯地點了點頭。

“若非儁乂臨陣退敵,此戰怕要損兵折將,更兼濮陽亦將落入二賊之手,到時我等如何去見袁公哪?依在下觀之,我等皆感儁乂活命之恩哪!”

他這樣一番吹噓,孟岱的臉色就更難看了。

許攸輕輕地瞥了他一眼,感覺心中快樂極了。

他自己是要灰頭土臉地回鄴城了,主帥都被人斬了,他自然不能在此久留,但他臨走前總還要講幾句誅心的話,給這幾個人下點絆子才是。

這位袁紹元從與孟岱、張郃、高覽都沒有什麼仇怨,他這點心思也不是衝著他們去的。

……誰讓張郃是被沮授推舉上來的!

……誰讓袁公那麼看重沮授!

……誰讓河北那許多謀士都隻能當個幾千、幾萬兵馬的監軍,隻有沮授!沮授監了整個河北的兵馬!隻要是袁公的兵馬!都由他來管!監統內外,威震三軍!

……他許攸是什麼人?是袁紹領著曹阿瞞在街上搶新婦時便有了交情的人!憑什麼不是他來當那個監軍!

許攸同三人簡短道彆,離開中軍帳,坐上輜車準備返回鄴城前,忍不住又回頭看了一眼那座寬敞明亮的中軍帳。

……就該出點事!他心想,隻要是沮授推上來的人,沒事也最好有點事!

孟岱也出去了。

帳中隻剩下張郃高覽,高覽往外看了一眼,悄悄地走到張郃身邊。

“儁乂可見孟仲喬今日神情麼?”

張郃愕然抬頭,“我隻見他有不豫之色,卻不知何故?”

“聽他言語,或是為今日繳獲的那些財物,”高覽委婉地說道,“儁乂當細思才是。”

這位將軍又愣了一會兒,而後恍然。

從字麵上來看,打仗是不掙錢的,兵馬隻要一動,後勤就要瘋狂燒錢。

但對於將領們來說,隻要他們想,打仗總是特彆掙錢的。

行軍時若是在自家領土上,可以向沿路的郡縣要錢;若是進了敵軍境內,那更是處處都是錢。

曹孟德麾下那位忠肝義膽的將軍曹洪,當年就是出了名的愛錢,愛賺錢,打仗能賺錢,不打仗更能賺錢的奇才。

孟岱的意思其實就很簡單:那些財物彆發士兵了,缺的讓鄴城出,正好多要一筆錢,剩下的二一添作五咱們分了吧。

“你我初至城下,未嘗一勝,先報損失,豈不令人恥笑?”張郃皺眉道,“他若要財物,我自去主簿處支些給他便是。”

高覽張張嘴,又把嘴閉上了,輕輕歎了一口氣。

“既如此,也算我一份,”他苦笑道,“搭著你的車,一起作這個人情。”

絲帛與一箱銀錢很快被抬進了孟岱的帳篷——隻是素帛,而不是最為名貴的蜀錦,那一箱銀錢中,有金銀,亦有銅錢,算算也隻不過數萬錢。

高覽將這些財物送過來時,話說得很客氣,隻說事事都要仰仗監軍提點,講得孟岱喜笑顏開。

但當高覽走後,孟岱望著那箱財物,臉色又淡下去了。

“他存了什麼心思,我豈能不知?”孟岱自言自語道,“他倒心高氣傲。”

張郃憋著這口氣,想先退二賊,再下濮城,而後方才回返鄴城——他是一心要建功立業的。

有這樣的誌氣,怪不得被沮監軍看重。

……既然被沮授看重,那被旁人所嫉恨,想來也是沒有怨言的吧?

案幾上被放了一碟洗淨的梅子,帶著紅豔豔的色澤和酸甜撲鼻的香氣,案幾下還有一小筐。

偶爾有一粒水珠從梅子頂端滾落下來,於是更讓人覺得新鮮水靈了。

陸懸魚從後帳裡轉出來,一邊擦頭發,一邊磨磨蹭蹭地來到案幾前坐下,看了一眼沙盤,又看了一眼水果。

小二和小五在指揮親兵將臟水倒出去,他們倆順便還要再打掃一遍帳篷。

不過這些事和她沒關係,她決定還是先拿一顆梅子來吃,一邊吃一邊乾活。

他們現在駐紮在濮陽城南十裡外土路邊的山坡下,旁邊有一個小湖,順便還有一座士族的彆院,也被他們征用了。

於是吃的東西除了麥飯與鹹菜之外,士兵們還可以上山打打獵,或者是下湖撈撈魚,看起來就挺愜意的。

但張超不覺得,他問過陸懸魚一個問題:為什麼不直接撤進城內呢?

雖然張邈是用繩子吊上去的,但並不意味著城門就打不開了——每座城門都在攻城戰開始前先被堵上了,需要大量人力物力才能搬開——隻要他們表露出想進城的意願,臧洪一定會歡迎他們進城駐紮。

“城牆堅固,不能硬取,可為我軍倚仗,”張超說道,“豈不比駐紮城外來得安全?”

“咱們要是在自己的地盤上打仗,孟高公說得也不錯,”她說,“但現在不太一樣。”

東郡不是青徐。

當她在徐.州作戰時,每一個田裡的農人,每一個路邊的商賈,每一個城裡的士人,都在努力地向她傳達他們所知道的一切信息。

他們聽到了什麼可疑的馬蹄聲一閃而過,見到了什麼麵色不善的陌生人,又或者在下遊的河流裡撈到了什麼上遊的東西。

這些細枝末節都會被他們報到軍營來,於是他們都成了她的眼和耳。

現在情況反過來了。

二張不能走到哪就宣傳到哪,告訴每一個人他們是來解救臧洪的,因此對於絕大多東郡人來說,他們仍然是外人,需要警惕地離遠了觀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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