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遼的眉頭皺的很緊,司馬懿倒是一臉看不出什麼的風輕雲淡,但畢竟兩人都不曾多說話。
太史慈和高順都不在陸懸魚身側,而在軍中。
於是趙雲忍不住了。
“我亦可——”
陸懸魚轉過頭,又看了他一眼,“不可。”
“……為何不可?烏桓騎兵悍勇,這般衝殺下去,前軍早晚將潰!”
“蹋頓行事並不魯莽,他三番五次地避開我,無非是不想與我決戰,大傷元氣,現在卻精兵儘出,”她問道,“他為何改了想法呢?”
當她這樣問出口時,趙雲也立刻意識到她在等什麼了。
遠處有烽火燃起。
有沉雷一般的馬蹄聲由遠及近,漸漸來了!
陸懸魚也好,張遼趙雲也好,都不是沒見過騎兵的人,但這支兵馬仍然有些超出了他們的想象。而對於司馬懿來說,這更是他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景象。
騎兵在衝鋒時,若是居高臨下地看,經常會覺得他們像一隻大雁,因為他們本來就是兩翼展開,以高機動性與衝擊力撲向敵陣,並將攻守的選擇權都握在自己手中的兵種。
為了能夠尋找到敵陣的弱點,他們通常不會死磕正麵——就像蹋頓的騎兵,衝過來躲了一波箭雨後,仍然是向著兩翼而去,突入軍陣。
但文醜的騎兵很不一樣。
他不像一支漸漸展開翅膀的大雁,而像是從山上奔湧而下的山洪,帶著排山倒海的氣勢和她見所未見的兵力衝了下來!
……她現在闊了!算上張遼的並州騎兵,田豫一共給她攢出三千騎兵來,每一個騎的都是馬!不是騾,不是驢,不是拉貨用的駑馬,而是正經的戰馬!
這是以前的陸懸魚想都不敢想的事!
她就像個守財奴,尋常舍不得用他們,每次報了戰損,下麵的兵士興高采烈去煮馬肉,她是一口都不肯吃的!心疼!
但現在,文醜就這樣隨隨便便地帶著五六千騎兵衝過來了。
於是這一幕令所有人都沉默了。
但比起聚精會神,打贏這一場對她的圍殺,陸懸魚想到了一件更可怕的事:
這種規模的軍隊是袁紹特地給她的排麵呢?
還是說四世三公的袁本初就是這麼闊,隨便派個人,領了些騎兵過來給蹋頓幫幫場子呢?
如果是前者,哪怕騎兵再加一倍,她也能咬牙贏下這一場。
……但如果是後者呢?
有濮陽守軍站在城牆上往外張望,忽然就喊住了自己的同伴,要他幫自己看一看,是不是眼睛發花了。
太陽已經漸漸西斜,因此登高望遠,西邊總比其他三麵更加明亮些,這是斷然不會出錯的。
但他見到了比太陽更亮的東西,正從北方冉冉升起。
那是緩緩湧來的黑色潮水中,極其耀眼奪目的一片光。
有數萬人鐵甲鐵盔,正向著濮陽而來。
他們走得並不快,因為在他們的身邊,還有許多大家夥。
有人在前麵揮動皮鞭,要牛馬走得更快些。
有人在後麵揮動皮鞭,要民夫們也不能偷懶。
於是那些已經初具雛形,隻待拉到城下,裝上最後幾個組件就可以投入戰鬥的攻城器械,就這樣慢慢地出現在濮陽守軍的眼前。
可那些鐵甲鐵盔的人是不會發光的,那些雲梯車、衝車、弩車也是不會發光的。
城頭的守軍已經沒心思管那些了,他們慌張地大喊大叫,關閉城門,並且準備迎接這場前所未有的大戰。
因此直到第二天,城下的冀州軍走得很近了,才有人終於看清楚,那一片絢爛的光華並非出自另一個太陽,而是袁紹親軍內著鐵甲,外穿錦袍的緣故。
錦袍上繡了銀線,旌旗上綴以大片的金線,於是當太陽升起時,袁紹這支本部兵馬離遠去看,自然就是一片光芒的山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