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4章 第一百零六章(1 / 2)

就在蹋頓決心死守的那天夜裡, 牽招麾下的騎兵返回了烏巢。

戰馬折損大半,他沒有那麼多匹馬,隻能讓人先去烏巢報信, 再尋來板車,將傷員放上去,讓馬匹慢慢地拉著走,其餘人跟著步行。

得到這個消息時, 淳於瓊原本正準備吃晚飯,現下他是斷然吃不下去了。

“文將軍竟戰死了?!”

那個滿臉泥土和著血跡的騎兵聽了這話, 眼窩處立刻衝出了兩行淚水,“若無牽招將軍為我等籌謀, 全軍儘墨矣!”

淳於瓊丟下了竹箸, 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再將它呼出去。

“他是如何籌謀的,你且細細道來。”

當淳於瓊的部將們聽到消息,匆匆忙忙趕來時, 牽招的騎兵已經被帶下去包紮,中軍帳裡隻剩下一個仆役, 正跪坐在將軍麵前, 小心地為他重新烤一烤那條魚。

那條魚被剖開了肚腹, 在爐子上攤成兩頁, 上麵灑了點香料,刷過油, 再經火一烤,引得整個帳篷裡都帶上了那股鮮美的香氣,令人無法忽略掉它。

淳於瓊的胃口似乎又回來了,他盯著仆役將它重新夾回盤中, 端到他麵前後,才抬頭看向自己這幾個手下。

“文醜已死,蹋頓亦危矣。”

“若當真如此,主公安能不怒?”

“將軍可要連夜發兵,援救蹋頓?”

“烏巢重地,將軍或可請監軍發兵至此……”

這個胖乎乎的中年人坐在那裡,一聲也不吭。

他似乎整個人都陷入了那條烤魚的香氣中,正全神貫注地思考著那蒜瓣一樣的魚肉進嘴時的鮮美口感,但也可能是被這個可怕的消息所震懾住,因此不得不細細思考下一步的行動。

在這樣的思考中,他的肩膀也不知不覺坍塌下來,於是整個人都佝僂在那,像是團正在融化的雪球。

但他終究還是維持住了作為烏巢主將的姿態,重新將背挺直了,那雙無神的眼睛也重新找到了聚焦點。

重點不是南援蹋頓,他想,他有精兵,這事不假,可是他憑什麼去填蹋頓的坑呢?主公又不曾將族女嫁給他家兒郎,又不曾為他表一個爵位。

他現下需要做的,是為蹋頓文醜戰敗之事尋一個替死鬼。

這件事原本就與他沒什麼關係,他斷然也不願承受主公的怒火。

想清楚了這一點,其他事情也就全想通了。

“怕什麼,”他說,“牽招突圍這事,其中多有詭詐。”

“……將軍?”

淳於瓊冷冷地說道,“你們可曾聽說,牽招與陸廉有舊?”

諸將麵麵相覷起來。

在他們玩笑般的閒聊裡,陸廉可能與大半個中原的武將都有舊,其中包括但不限於曹操的,孫策,劉表的,呂布的,但這種玩笑到了自己家武將頭上,顯然是出乎他們意料的。

與很多人“有舊”的陸懸魚已經暫時將牽招忘在腦後了。

當牽招與她交割過戰馬和傷員,並沉默地向北而去時,前軍營中的士兵已經從臭氣熏天的行軍榻上爬起來,疲憊地接過一碗肉湯,一塊胡餅,大口吞咽著他們平時難得嘗上一嘗的美味,然後束緊腰帶,拎起武器,向著晨光下的烏桓大營而去。

陸懸魚趕到時,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光景。

雙方的戰鬥仍然在繼續,步兵在攻打營寨,騎兵在兩翼騎射,一旦步兵打開了一個口子,騎兵就準備衝上去拿馬蹄子奮力地踩爛敵人狗頭。

但她看了一會兒,總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太對勁。

“狐……狐伯謳,”她喊了一聲,“你覺得呢?”

狐鹿姑有點不太開心,“將軍,在下姓劉。”

“好,好,劉伯謳,”她很好脾氣地改口,“你看我軍馬兵如何?”

這個臉上有點高原紅,一穿戎裝就顯出兩條羅圈腿的匈奴小黃臉上前幾步,眯著眼睛看了一會兒,恍然大悟,“將軍,戰馬乏了啊。”

另一旁的小司馬立刻虛心求教了,“劉兄如何一眼便看出來?”

“你看那些馬,脖子轉來轉去,”狐鹿姑指著遠處正騎射過一輪,調轉頭來重新準備衝鋒的並州騎兵,“你再看看那些騎士,跑不到一輪便要低頭叱罵幾句。”

小司馬豎起耳朵,“僅此兩項?”

“他們雖不是草原上的匈奴人,但也都是身經百戰,能在馬背上吃喝拉撒的老兵,”狐鹿姑說,“他們都快要製不住自己的馬,豈不是一眼便能看出來?”

“讓他們先歇一歇,”陸懸魚說道,“派人去請張將軍回來,我有事同他說。”

太陽其實還沒有爬到中天。

但並州軍確實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疲憊。

這種疲憊並不來源於蹋頓是一個多麼悍勇的敵手——那位大單於的確悍勇,數次領親軍擊退他們的進攻,但對張遼來說,還不足以影響到他。

他所感到的疲憊來自於焦慮。

文醜軍的俘虜之中是有幾個參軍的,他們不僅講清楚他們是從烏巢而來,甚至也將濮陽城下的大軍也一並交代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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