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冷冷地注視著他們。
有一個忽然伸出手,捅了捅她的衣服。
“你看起來有點討人嫌,”那個熊孩子說,“但不嚇人。”
……她臉上的表情就有點維持不住。
於是又有幾個小娃子也伸出了臟兮兮的小手。
她趕緊躲開了!
她往中軍帳走去的時候,還能聽到身後的熊孩子嚷嚷。
“小陸將軍!你要是變成大蟲!能打個滾兒嗎!”
“咱們明天就去打鞠義,”她看到迎麵而來的張遼時,趕緊開口說道,“明天就打!”
……張遼的臉上突然也出現了那種很神奇的笑容,就是那種要笑又不敢笑,最後抿成三瓣嘴的笑容。
這樣一支兵馬進入沼澤,想要完全不被人發現是很難的。
儘管困守孤寨,鞠義手下的偏將仍然派出了一些斥候,因而有人回報了這支向他們而來的兵馬。
他們立刻警惕起來,甚至是憤怒起來!
他們不畏死!他們怕的是那些看不見,摸不到的“妖鬼”,而不是陸廉!
即使那場出其不意的夜襲的確重創了他們,但陸廉的兵馬也不過兩千左右,他們仍有一戰之力!
何況還有一個更好的消息,他們雖迷路了幾日,附近終於有一座營寨的遊騎出來尋到了他們!他們立刻派人去報信了!
到時候大家可以並肩作戰,合力擊破陸廉!
太陽漸漸爬到了天球正中。
冀州軍的營寨在這片沼澤中地勢略高些的乾地上,她的兵馬委屈點,選了一塊相對乾燥,但草鞋還是有一寸要陷下去的泥地。
兩邊雖然沒啥話好講,但禮節是要有的,她先是讓人喊話投降,對麵用一波弓箭齊射回複了她。
這邊的士兵也不覺得有啥意外,提前將藤牌舉好了,帶著刺蝟一樣的藤牌開始小步跑,跑到三十步遠開始丟長·矛,後麵的弓箭手跟上,一聲令下,也開始往營寨裡拋灑箭雨。
冀州軍的鎧甲很好,能擋下不少傷害。
……她的意思是,雙方都是如此。
這些跟著她出來的士兵也都換上了這批精雕細琢的鐵甲。
當她的士兵離得近了,對麵那些在營寨前結陣的冀州人就破防了。
“無恥蟊賊!”他們破口大罵,“你們怎麼穿我們的鐵甲!”
她臉上的肌肉忽然不自然地抽動一下。
身邊有眼賊的立刻就問,“將軍?”
……她不知道該說點啥,總不能說是為了追求刺激?
但她的士兵當中必然有人比她更會罵仗,揮刀劈碎了麵前一個冀州兵的頭顱之後大吼了一聲!
“家鄉的甲哪有從敵人身上扒下來的好!”
這是一場常規戰爭,對麵的主將不在,她不必出什麼奇謀,按部就班地一步步壓上去打就是。
很快冀州人就節節敗退,守到了轅門處。
但他們仍然十分強硬,士氣未崩,有人在裡麵高喊:“再堅持一刻!兒郎們!小逢將軍的兵馬就快到了!”
——小逢將軍的兵馬就快到了!
一聲起,聲聲和,很快傳遍了整座營寨!
他們的援軍就在附近!須臾便至!
他們這樣堅信著,直至太陽將要下山,戰場歸於寂靜,直至陸廉走進了這座營寨,他們的援軍也沒有來。
許多人到死都圓睜著憤怒的雙眼,不能相信友軍竟然背叛了他們。
那支援軍並沒有背叛他們,他們的確是派出來了的。
兗州是明公的!是他們冀州人的!這裡有數不儘的營寨,每一座都那樣堅固,每一座都廣積糧草,都有精兵強將!
誰敢與他們為敵?
誰能與他們為敵?!
那些部曲私兵如此堅信,並且在自己家的少主人帶領下,意氣風發地離開營寨,趕赴他們所知的戰場。
但他們隻走了數裡,有兵卒無意中回頭,立刻肝膽俱裂起來!
“狼煙!狼煙!”
“那是咱們的大營!”
“敵襲!必是有敵襲來!”
“陸廉原來竟在這等著!咱們中計了!”
他們再也走不下去了!
前麵是友軍,這一點都不錯,可是後麵是他們的大營啊!
有守營的士兵在跑來跑去,拎著長戟,怒吼著,咆哮著,想要從濃煙中找到陸廉的士兵。
有灰頭土臉的民夫跑來跑去,四處滅火。
沒有襲營的人,隻有這一場大火,不明不白,就好像從天而降,突然燒起來一樣。
有人在濃煙後,冷冷地注視著這一幕。
“他們說,兗州是他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