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6章 第一百五十八章(1 / 2)

陸懸魚把那封信放下了, 正襟危坐,一本正經。

她自覺是很給對方麵子了的,因此對方進來之後行了一個姿勢很端正的揖禮, 然後規規矩矩坐下,就好像剛剛那一幕壓根沒發生。

“將軍……”

她沒忍住, 又聞聞自己的手。

上麵混合了許多種氣味, 聞起來很微妙。比如說她是從來沒想過那種熏了香的士人的氣息和豬圈的氣息能混在一起, 而且是源於同樣一件事。

於是下首處的謀士又把目光彆開了, 不僅彆開, 還一臉的心如死灰。

“嗯,嗯,我尋先生來, 是想問問許攸下一步該如何?”

“許攸?”司馬懿想了一下,又轉過頭看她一眼, “將軍擅領兵, 卻不擅揣測人心嗎?”

“也不是,”她說, “我畢竟對許攸很不熟悉,況且你整天躺著, 偶爾做點事對身體也好。”

司馬懿的臉短暫地發青了一下。

但他最後還是調整了一下自己的思緒, “將軍若是想輕取鄄城, 恐怕不易, 待兵臨城下時, 袁紹早已有所部署。”

“那許攸呢?”

“許攸是個貪婪小人, 雖狂妄,卻精明,”司馬懿又想了一會兒, “他若能忍下這口氣,回返河北,方為上策。”

……但如果忍不下呢?

許攸是悄悄渡河的。

主公的文書還沒下達,他就安排好了行程,而這個行程也並沒有讓他感到受罪。

他的隊伍很長,足有千人之眾,其中多半是他的部曲精兵,騎的也是軍中最好的戰馬。

這些部曲謹慎小心地看管著他的箱籠,以及裝了箱籠的輜車,這支車隊人數雖不是很多,但稱得上兵強馬壯,如果打上旗幟,會如同一道華美的彩虹。

但士兵們穿著灰色的衣服,又在鎧甲外罩了灰布的罩袍,馬車上的箱籠也用油布遮住,甚至連他自己所乘坐的軺車都被如此這般改造了一番。

遠遠望去,這就是一支隨處可見的,某個世家全家出逃的模樣,神色匆匆,狼狽不安。這很不符合許攸一貫的張狂作風,但的確是他下令如此的。

土路顛簸,車隊走得又很快,沒有停下來休息的時機,每天早晚兩餐飯也就變成了一餐,將入夜時車隊才會停下,匆忙地生火燒水,將粟米和鹹菜肉乾胡亂熬一鍋粥,喝過之後就疲憊不堪地睡下。

到得第二天清早也不必再造一次飯,隻要將前一天凝固的粥切了塊,裝陶罐裡也行,放在布上也可,最不濟直接用手拿著,一邊吃一邊趕路就是。

他們就這樣馬不停蹄地沿著黃河,一路向西,實在是辛苦得很,因此不消幾日,許攸那張小圓臉兒就變成了小長臉兒。

他的臉色發黃,眼睛下也掛著兩個大大的青黑色眼袋,在磕磕絆絆的車上一坐就是一天,下車時經常兩條腿連動也不會動,總要踉踉蹌蹌地走進帳篷。

可是他一聲也不曾叫苦,這份定力就很讓身邊的人佩服。

……佩服歸佩服,這條路線他們還是不能理解。

“主君,咱們為何要西行啊?”

許攸心緒是一定不佳的,但他隻冷哼了一聲,反問了回去。

“不然往哪走呢?”

“主君不是心向劉備……”

“縱我心向劉備,”他問道,“我怎麼去尋他?”

話音剛落,有斥候匆匆忙忙地騎馬而來。

“主君!”他喊了一聲,“剛剛遇到了小逢校尉的人!”

許攸放在欄杆上的手一下子握緊了,“你怎麼說?”

“隻說咱們是去投親的濟陰人,”斥候說道,“幾個兒郎學起兗州話倒也似模似樣。”

許攸將頭彆了過去,含糊地應了一聲。

親信還有些不明白,“小逢校尉待主君那樣恭敬,又送過不少的——”

他的主君忽然又將頭轉了回來,凶狠地瞪了他一眼。

“速行!”

如果坐鎮鄄城的是袁紹本人,小逢校尉的恭敬是源於“君莊臣恭”的忠誠;如果坐鎮鄄城的是大監軍沮授,小逢校尉的恭敬是源於沮授品行與威望的敬意;但他待許攸那樣恭敬,是為什麼呢?

許攸既不是他的君,恐怕也沒有什麼品行值得他尊敬。

雖然張狂時很張狂,但落魄時許攸倒是將自己過去的一言一行看得很清楚。

這些被他送到兗州來的世家子弟會待他那樣客氣,隻因為他坐在那個位置上,能為他們弄到戰功罷了!

他逃走的消息要不了多久就被鄄城所知了,而後立刻傳遍整個兗州,他的身份也從主公信賴的統帥變成了逃犯——那他們還有什麼理由待他客氣?!抓了他送回河北,倒是大功一件哪!

許攸想到這裡,兩隻手就隱隱地爆開了青筋。

他為主公殫精竭慮,修了那樣多的營寨!密密麻麻,遍布了兗州各條交通要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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