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6章 第一百五十八章(2 / 2)

他原本是要困死陸廉的!有了這樣多的營寨,就等於有了這樣多的眼睛!隻要陸廉從水澤裡出來,她的兵馬去了哪,有多少人,從何處運糧,就都掌握在他手裡了!那些河北世家出身的兒郎們為了自己的利益,自然用命!

好恨哪!現在那些營寨,那一雙雙眼睛,都望向了他!他要如何穿過那些營寨,奔到劉備處?輕裝簡行?到時路上隨便有三五十的土賊就能取了他的性命!

……不,連一個亭長也能取了他的性命!這可不是冀州,這是兗州!誰知道還有多少升鬥小吏是忠於曹阿瞞的!

他待主公那樣忠!他將全幅智謀都用在了這上,到頭來卻要如商君故事,無路可逃!

好恨哪!

這股恨意盤踞在心裡,漸漸燃成了一股火,許攸想,他不僅要尋一條路悄悄地逃出這一大片營寨的眼線外,他還要為自己投劉籌謀一件大事,他知道如果有一個人被他說動,是足以為他在劉備眼中增加分量的!

黃河邊的百姓已經走得差不多了。

兩岸有無數的軍營,無數的士兵,儘管隻有一年而已,他們卻快要想不起這片流域曾經的模樣,就好像它自來就是用作堅壁清野的,因此那累累的墳塋,長了草的或是沒長草的,埋了的或是沒埋的,似乎都令人司空見慣了。

它就是承載了這樣多的苦難與死亡的地方,眼見著河水快要結冰了,可是這場戰爭還沒有結束,甚至將要迎來一個新的烈度。

淳於瓊倒沒有這樣的感覺。

他還在同太史慈對峙,但他不進攻,隻死守,太史慈也就沒有什麼辦法,隻能在官渡耗著。

這樣一來,士兵們的日子就很好過了。

他們每天生活得很規律,清早起來洗洗臉,擦擦牙,民夫負責挑水生火,造飯熬湯,朝食一般是有湯的,他們喜歡麵食,因此將餅掰碎了放在湯裡吃很舒服。或者做點湯餅也不錯,雖然有點費事,反正乾活的是民夫,在許多軍官和一部分士兵看來,冀州有的是民夫,不用就白浪費了。

用過朝食之後,該操練操練,該巡邏巡邏,斥候們比較忙,需要出營四處探查,但他們也有福利,可以就近尋了村莊或是那些流民搭建起來的營地快活一下;普通士兵隻有下午有機會出營,其餘時間隻能在營地裡搓腳曬太陽,感歎一下為什麼狡猾的青州人還不打過來。

因此當許攸來到這座大營時,他心中很是鄙薄了一番。

看看淳於瓊這懶散的模樣!看看這群懶散的士兵!偏他傻人有傻福,寸功未立竟然也就這麼躲在這裡逍遙,幾個月裡除了因未援蹋頓而受了主公的叱責外,再無風波!

但即使如此,他也必須謹慎,畢竟淳於瓊也是個通權達變的人,萬一他也有心思呢?

許攸上下打量了他幾眼,臉上是笑,餘光卻不停地四處掃來掃去。

淳於瓊看著是一臉憨蠢,這沒錯。

他領了十幾個人出營來迎他,一點也沒考慮被他一戟戳死,拿了人頭去投敵,這行為也很憨蠢。

身邊隻有十幾個人,自己竟然還小步跑到他的軺車旁,終於令許攸徹底放心了。

“監軍受主公器重,有軍務在身,而今竟來看我!令在下大感快慰!”

……憨蠢點很好,許攸想,他從未這麼喜歡過蠢人。

他握了握淳於瓊的手,歎了一口氣。

“唉,仲簡不知啊……”

對方回握住他的手,也很感慨,“監軍家中不幸,在下略有耳聞,主公這般器重監軍,豈會不為監軍主持公道呢?”

很好,許攸想,那紙片一般的信飛是飛到他這裡來了,但飛過來的水平不怎麼樣,這位畢竟是潁川人,又是武將,與那些世家還是相熟有限。

淳於瓊拉著他的手,很熱情地將他往營中帶,許攸身後的部曲也就默不作聲地下了馬,跟著往營裡進。

他們都是訓練有素,全副武裝的人,在來大營之前,許攸已經千叮嚀萬囑咐過了。

但當兩旁親兵掀開中軍帳的帳簾,請他走進這座布置得十分舒適,很適合放鬆精神的帳篷時,許攸的頭皮還是一瞬間繃緊了!

帳中沒有什麼殺氣騰騰的刀斧手,有婢女,有案幾,有美酒,有魚膾,還有切好的水果和蜂蜜。

但裡麵還有兩個人,一個身材略有些矮小,另一個瞎了一隻眼。

“阿瞞?!”許攸的聲音忽然一顫,“你如何在此?!”

曹操輕輕地瞥了他一眼,很是不滿,“你連路費也不留些與我,我不來尋故人,又有什麼辦法?許子遠,你這人該殺啊!”

他雖然說著那樣的狠話,但神情與語氣裡都透著一股埋怨與牢騷。

他與夏侯惇都沒穿甲,隻穿了一身半舊的細布衣服。

許攸看了一眼淳於瓊,又掃了一眼中軍帳,沒看到半點危險的痕跡。

淳於瓊也曾為西園八校尉之一,與曹操有同袍之義,曹操若是缺了軍糧,困窘之下跑來刮他點錢糧,那再正常不過。

“孟德來尋故人,今日之宴,全是故人!”淳於瓊哈哈大笑道,“豈不湊巧?”

有樂人從後帳轉出來,穿著曲裾,抱著古琴,在一旁恭敬地等待示下。

他又看了一眼身後的護衛,那些兒郎們全身著甲,就站在帳外,如猛獸一般威武彪悍。

許攸終於確定下來,曹操在這裡隻是一場意外。

“阿瞞,阿瞞,”他的臉上迅速堆起了笑容,“你須得信我,這都是主公的主意啊!”

“分彆日久,好不容易相聚,今日不談那些!”淳於瓊大聲說道,“就談咱們素日的情誼如何?”

腰肢纖細的婢女走到門口處,伸出纖纖玉手,輕輕擺一擺,有仆役開始往裡端熱湯熱菜了。

親兵複又將帳門放下,將初冬的寒風隔絕在了帳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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