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8章 第一百六十章(1 / 2)

淳於瓊在那一瞬間是真的嚇傻了。

他甚至感覺到自己剛剛喝下的那些酒, 將要變成溫熱的東西,從褲子下麵流出來了。

麵前的人仍然是他熟悉的人,但又極度陌生。曹操沒有什麼凶神惡煞的表情, 他的神情是冰冷的,平靜的,甚至是輕蔑的。

他附身將那隻占了許攸鮮血的勺子穩穩地伸進酒鑒裡,又穩穩地取出來, 並且將摻了腥氣的熱酒舀進淳於瓊麵前的酒具中時,淳於瓊就清楚地知道,自己是贏不了他的。

這位袁紹麾下稱得上老資曆的將領原本有些小心思的。

曹操因為許攸的進言,拿了一堆廢物似的小銅印,被遣去平定隴右,這事淳於瓊是知道的;

許攸的家人被鄴城的士族群起毆死了幾個,因此士族激憤, 齊心協力要殺許攸的事, 淳於瓊也是知道的。

但他實實在在不曾料到, 這倆人會一前一後地到來。

——很是湊巧。

曹孟德臉上的神情是這麼說的,他的兗州軍散了,隻有不足兩千的老卒, 既無家貲,又無糧草, 許子遠又那樣心狠!他既走投無路,自然要來這裡求些糧草!不給也不要緊, 他還不能去尋本初說理啦?

到時候隻要他見了本初就是大哭大鬨——嘿!到那時主公也要焦頭爛額,好生寬慰,說不定就改了主意,不讓他去隴右了!

反正大家都是舊相識, 惹了他曹孟德的又不是自己,再加上自己這營中有上萬兵馬,淳於瓊想,他怎麼會怕曹操呢?

他因此很是和氣地留下了曹操,一邊熱情款待,一邊寫信去往繁陽,悄悄問一問主公的打算。

然後許攸就來了。

帶了大批的家貲不說,還有千餘部曲,雖然遠看灰蒙蒙的,進營卸了罩袍,一個個也都是甲士,看得出都是許攸的家底。

他也很委屈!他從來沒有對不起主公過!主公怎麼能這樣對他!哼!若是他在主公身邊,豈容那班諂媚小人得逞!

雖然也是親親熱熱的,可是曹操來營中時,身邊隻帶了一個夏侯惇,許攸卻是讓幾十名親衛都要在帳外待命。

淳於瓊都看在眼裡,心裡也有了些盤算。

不錯,士族的確是很想要許攸項上人頭,許攸明顯也察覺到了,他甚至還匆匆忙忙地跑了出來——看來是擔心主公派往鄄城代替他的人也要趁機殺了他。

他說不定也會想要去繁陽,比起曹操,他更有撒潑打滾大哭大鬨的本事啊!說不定到時候主公真就心軟了,後悔了,親手扶起,還用袖子替他擦一擦眼淚呢?

但這兩個人在三日之內先後來此,這就很古怪了。

淳於瓊可以將這件事當成湊巧,但他更覺得這是一場陰謀。

考慮到許攸此時怎麼也不想見到曹操,淳於瓊悄悄地同自己的親衛下了一個命令。

“你們守在外麵便是,”他說,“沒有我的命令,不要讓他們任何一方的隨從進帳。”

他們雙方必然是不敢對淳於瓊下手的——哪怕他們合謀,加在一起也不過三千餘人,這營中有上萬兵馬,中軍營尤有千餘精兵,無論如何也不會讓他們活著走出去。

淳於瓊想到這裡後,就徹底放心了。

現在他被曹操居高臨下地盯著看,那些放心大膽的謀算頃刻間都不見了。

他隻是覺得後悔和懼怕,自己怎麼敢輕率地同這樣一個人舉杯共飲,卻不曾在身邊放上幾十個——不不不!要上百!上百個甲士!——那樣他才會覺得心安啊!

他沒有喊出聲,他已經完全地嚇傻了。

他以為曹操和許攸要互揭短處,要大肆爭吵,要求到他麵前來,甚至哪怕是一時激憤,一個人殺了另一個人,殺過人之後的人也應該是懼怕而倉惶的!

到時他依舊可以居高臨下地安坐!甚至可以將另一人綁去袁紹麵前,理直氣壯地邀功。

但曹操殺許攸殺得那樣快!那樣狠!那隻手好像是鐵鑄成的一樣!

淳於瓊反應過來的時候,帳門口已經亂成了一片。

夏侯惇掄著案幾,將許攸的隨從一瞬間拍飛了好幾個!可氣的是那些中軍營的親兵還沒有意識到什麼!竟然還在帳外扶著刀柄,探頭探腦地張望!

張望個什麼!張望他們的主帥是如何慘死的嗎!

……但這些都是淳於瓊後來細想的事。

他那時隻是被嚇破了肝膽,因此頭腦不清楚了而已。

曹操看著他哆哆嗦嗦捧著酒的模樣,忽然輕輕一笑。

“讓仲簡見笑了,”他說,“我酒後無德。”

那盞酒一定是很難喝的,但淳於瓊還是將它喝了下去,而且根本不知道它到底是什麼滋味。

隻是嘴裡總是泛著血腥味兒,過了許久還是去不掉。

曹操看他喝了一盞酒,便歎了一口氣,推心置腹地同他講起了什麼。

——許攸是已經死了,可能血還沒涼,說不定還有一口氣在,但肯定是不能再活了。所以大家想想辦法吧。

——比如說,他惹了那麼多的世家,他活在世上一天,總有人要擔心一天,要是知道他曾來到仲簡這裡,又活著離開了,仲簡豈不惹人記恨呀?

——咱們想一個說辭吧,不如說許攸聽說家中變故,心懷怨恨,因此想投了劉備去。

“他既然要去投劉備,”淳於瓊愣愣地問道,“為何來我這裡?”

曹操輕蔑地看了他一眼,“自鄄城以南,水澤交替,要道皆被那些世家子領兵把守,他如何得過?”

“這……這倒是真的。”

“況且劉備與他並無交情,”曹操笑道,“他自然要想方設法,謀一個大大的功勞。”

淳於瓊恍然大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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