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爺摸摸胡子,“辭玉是為降卒憂心?”
她點點頭,“光是咱們吃不了那許多……”
二爺也點點頭,又沉吟了一下,“劉表其誌甚大,恐怕這五萬石糧草都不知何時能至,實不易得。”
——雖然討論了糧草的話題,但沒有評價她的表現。
劉備握著酒杯在思考問題,見她再再四地看他,挑挑眉毛,笑而不語。
——也沒有評價她的表現。
她左右看看,又看到楊修。
她沒問,但楊修一臉“我早就知道你在想什麼”的神情。
……而且還翹起了瓣嘴。
天使和普通使者都是鞍馬勞頓,需要早點休息,賓客們也很乖巧地撤了。
張遼還等她一下,似乎有話想說。
不過她先開口了,“今日宴飲,我表現得如何?”
這個跟著呂布什麼大風大浪沒見過的並州人咽了一口口水,像是把嗓子眼兒的話也一起咽下去了。
“頗有我們並州人的風度威儀。”
……應該是好話,但有點不確定。
她狐疑地跟他一起回帳時,親兵簾子一掀,黃承彥竟正等在裡麵!
這位名士已經恢複了一臉鎮定,甚至還十分和氣地向她行了一禮!
肯定是來聊糧草的!她就知道!
“你看!”她順嘴把話說出來了,“我就覺得我今天表現得不錯!”
親兵奉上熱茶,又將帳簾放下。
帳篷裡大半是她很信任的人,比如張遼太史慈諸葛亮,還有一個她不太信任的司馬懿,也坐得很穩,不準備出去。
黃承彥明顯已經打量過這座帳篷了,但落座時還是又禮節性地看了一圈。
“大將軍得主君信任,立不世之功,何以寒素太過?”
她正小幅度地挪動自己腰身以下的部分,力求讓屁股坐得舒服點,聽了這話稍微有點不好意思,趕緊正襟危坐。
“日常器物一應俱全,談何寒素?”
“不見金玉精巧,”黃承彥指了指燈盞,“連一盞燈也是粗陶製成,與大將軍身份並不相稱。”
“其實這燈是給你們用的,”她實話實說,“我眼神很好,夜裡看東西是不要燈火的。”
……好像又把天聊死了。
她有點不安,正想著該怎麼辦時,這位使者開口了。
“大將軍要許多糧草何用?”
“我有萬降卒,”她說,“他們要吃飯。”
“漢室傾頹,朝廷困苦,”黃承彥說道,“大將軍何以為小仁而忘大義?”
她皺皺眉,“不然呢?”
如果說養活那萬降卒是小仁,那選擇大義是要如何呢?
黃承彥看著她:“玄德公身側,並無應侯。”
……看起來她大話說早了。
應侯範雎,是秦昭襄王身邊一位能臣。
雖然很能,但也很有睚眥必報的性情,除了替主君乾活外,還可以幫忙乾點臟活,比如出主意逼死白起,而後才有白起那句“我固當死”和杜郵自儘的下場。
所以這位名士的未竟之語很明顯了。
“我不是白起,”她說,“我不殺降的。”
黃承彥緊緊皺眉,“若是大將軍為降卒所累,豈不為人所譏,為婦人之仁?”
“你殺過人嗎?”她問。
對方愣了一下,“大將軍此意……”
“我是說,”她重複了一遍,“你親手殺過人嗎?”
帳篷裡的氣氛變得有點不太好。
司馬懿似乎很想起身勸阻,又被諸葛亮攔住了。
這位使者的神情冷峻嚴肅起來。
“不曾。”
“那你怎麼能勸我殺死萬人?”
“若我親手——”
“若你親手殺過人,殺過一個你根本不知道名字,因此無仇無怨,隻是被迫上戰場的人,你還能說出這樣的話,”她說道,“那也不代表你心性堅毅果決,隻能說你這個人全無心肝。”
對方似乎還想說點什麼時,她已經站起身走向帳門。
帳外已近黃昏,有士兵列隊走過,還睜大眼睛向裡望了一眼。
“請吧?”她說,“還等什麼呢?”
黃承彥怒氣衝衝地起身一拱手,步並兩步走到帳門口時,突然停住腳。
“大將軍這般威風,在下今日算是領教了!”他大嚷道,“這豈是向荊州求借糧草!我看分明是倚兵強索!想要迫得景升公低頭罷了!”
……不是,這人怎麼亂扣帽子的?
但她還沒想好怎麼回嘴,黃承彥就大喊一聲“告辭了!”匆匆走了,連個讓她回嘴的機會都不給。
……就好氣啊!
但是當她放下簾子,轉過身怒火高漲地準備為這次失敗的交際發表點什麼總結時,張遼和太史慈跟她同一陣線,還在沉著臉,諸葛亮和司馬懿卻一起露出了微笑。
“恭喜大將軍得承彥先生之助!”諸葛亮快樂地嚷道,“降卒糧草無憂矣!”
……她呆呆地站在帳門口,不明白發生了什麼。
但司馬懿已經快手快腳底跑到帳門處,將簾子又掀起一條縫,探頭探腦,左右看看,才一臉放心地重新放下簾子。
“……你做什麼?”
“此計不足為外人知曉。”
“……什麼計?”
“自是派兵領萬降卒南下,往荊州‘就食’啊!”
你不是不給糧食嗎?我把這群饑腸轆轆的大兵給你送過去,你給不給啊?
翻臉?
你可想好了,你已經蛇鼠兩端一回兩回回了,再翻臉,你這臉真就要不得了!,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