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辦法?”她也小聲問。
諸葛亮指了指那盤被她吃了一半的鹹魚。
今天和每一天都沒有什麼不同。
壽春城內的清晨還是很熱鬨,有小吏在忙著維持城中的秩序,有鄰裡因為一點雞毛蒜皮的小事吵嘴,有威嚴的甲士從街上走過。
城外則是一片綠油油的,有青州口音的小販挑著扁擔從鮮卑人的田邊走過去,同一個冀州人打一聲招呼,然後走到管寧所在的村口處放下扁擔,將自己的貨物有條不紊地拿出來,一樣樣擺在地上。
通常來說,一個村子沒有多大購買力,貨郎總要走街串巷才好,但管公在的地方總是不同的。
有各式各樣的人跑來找他,那些人路過村口,說不定就要停下來買一點針頭線腦的東西。
比如說這個長得不太精神的年輕人,昨天來了一回,今天又來了。
小販也受了管公的教化,嘴比以前更甜一點,看到年輕人跳下馬,帶著一身鹹魚的臭味走過來,就堅持住沒有指出她今天比昨天看著還不精神的事實。
“郎君要借一個杯子用嗎?”
“啊,啊,”他發出了無意義的,但是顯得很不安的幾聲,“勞煩你,我買一個就好。”
小販挑了一個遞給他,看他摸了一個五銖錢出來,等著找兩枚剪邊錢時,沒忍住還是開口問他了:
“郎君這幾日水土不服,不曾休息好嗎?”
郎君愣了一下,摸摸自己的眼睛下方,“這麼明顯嗎?”
小販搖搖頭,誠心誠意,脫口而出,“郎君像是被水淹過似的。”
快嘴的小販又坐回胡床上反思自己受管公教育還不夠,被水淹過的陸懸魚一手牽著馬,一手拿著一隻陶杯,硬著頭皮走進村子時,管公挑著水回來了,見到她還很高興地衝她點點頭。
“將軍帶了醃魚來麼?”他說,“我在遼東時,很喜歡吃這東西啊!”
管寧自己是不會吃這麼多鹹魚的,村子裡的男子都下田了,但婦孺們可以歡天喜地的分了這兩筐鹹魚。
片刻之後,整個村莊都飄起了臭烘烘的氣味。
她坐在胡床上,總覺得很後悔送這個東西,又很不自在,不知道怎麼開口,還不敢來回亂動,扭動一下身體紓解焦慮情緒。
管公看看她,“將軍有什麼心事嗎?”
她張張嘴。
“將軍是率直之人,”管公笑道,“直言便是。”
她又張張嘴。
“張郃將軍同我說了,他叨擾此處百姓,心中其實很不安。”
管寧微微點頭,示意她說下去。
“而今汝南沒有合適的太守教化管理百姓,一片荒涼,張儁乂才會想要征調淮南的民夫,”她說,“若有一位很合適的太守調任汝南,淮南百姓也能減輕許多負擔。”
管公笑了,“將軍是想要我舉薦什麼人嗎?”
她趕緊點點頭。
“將軍認為什麼樣的太守合適呢?”
她似乎想了一下,但根本沒想。
因為諸葛亮那個形容詞太特彆了,她沒辦法從腦子裡忘掉。
“大概就是像鹹魚這樣的,”她小聲說道,“聞起來臭,吃起來香。”
管公的神情就變得很淡了。
“此非將軍本意,但將軍所指之人,我已經猜到了。”
管寧曾經有一個同窗好友。
這人是個很奇妙的人,他一定不能跟劉備一起創業,因為他的腿比劉備還快!
比如說他曾經在雒陽任職,但董卓準備遷都,他立刻謀了一個外放的官職,飛快跑了;
比如說他曾在南陽,袁術想要他幫自己做點事,這人給袁術出謀劃策了一下,發現這不是個聽勸的主君,立刻又飛快跑了;
比如說朝廷後來又封他為豫章太守,他當大漢的太守當得很舒服,但孫策來了,他又整理衣冠,認認真真給孫家打起了工;
雖然天沒涼,但也快孫破了,這麼一個大聰明,也該跳槽了。
“你說的這人……”她聽完諸葛亮叨咕的履曆,很有點驚奇,“你信他有忠心嗎?”
諸葛亮搖搖頭,“雖無忠心,但此人清正廉潔,有禮有法,精於庶務,又十分得民心。”
見她不吭聲,他又加了一把火,“將軍且細想,若得管公舉薦,朝廷征辟,他豈能不如履薄冰,戰戰兢兢,安撫汝南呢?”
很明顯,管寧不是一個傻子,他那個變淡的臉色已經充分證明他知道陸懸魚在說誰了。
尤其是在她說完之後,伸長了脖子小心翼翼看他時,他露出了一個陸懸魚想都想不到的神情。
……這位“清儉足以激濁,貞正足以矯時”的高士露出了一個牙疼的神情。,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