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好意思問我?】黑刃冷冷地問道。
【我當時打盹溜號了。】她很客氣地說。
【所以?】
【所以如果你記得,】她說,【你提醒我一下?】
【好,那我提醒你,】黑刃的聲音就很惡意,【我給了你一個劍履上殿的機會,你把它弄丟了。】
……………………
她想起來了,她犯了一個低級錯誤。
作為朝臣,朝會時她得把自己這柄四尺長的黑刃和自己的鞋子一起留在殿外台階下的。
……該說不說,有了黑刃以後,她沒再穿錯彆人的鞋子。
【我知道了,】她臊眉耷眼地表示,【你不用再說了。】
馬超還在看著她。
她撓了撓有點癢的頭皮,努力長出了自己的腦子。
“你父與韓遂……?”
西涼土狗點了點頭。
朝廷是瞧不起馬騰和韓遂的,比之江東更加瞧不起,孫權雖然是個小毛頭,蜷在尚未開發的江東蘆葦蕩裡,他卻是有一個英雄豪傑的父親,以及一個耀眼的兄長的。
況且更重要的是,孫堅與公卿們沒仇,這群西涼土狗和朝廷的仇那就大了去了。
朝廷當然不會對著馬超講這些,但他們會在封爵的問題上表現出遊移的態度——
江東隻有一主,你們關中卻有十來個小諸侯,相互攻殺,不能推舉一位共主,那朝廷怎麼發你們爵位啊?總不能人家江東發一個,你們發一堆吧?大漢的爵位那麼不值錢的?
所以,你們倆研究一下,到底誰捧著爵位回去?
“這挺好辦的,”她立刻說道,“誰親自來,朝廷自然封侯。”
馬超愣愣地看著她。
她拿起杯子喝水。
“阿姊,”他哀怨地說道,“咱們既已是一家人,你怎麼不看顧我父些——”
她一口水就差點噴出來。
“你不要亂說!”她嚷道,“亂說會犯錯誤的!”
馬超就閉嘴了,一雙眼睛閃亮亮的,像是蓄了淚水一樣看著她。
“你來下邳,原本是要看一看這裡形勢如何,也要看一看劉備是什麼樣的人,我是什麼樣的人,”她說,“你現在看到了,三五年內,平定河北後,我就要還四海一個清平。”
那個看起來又憨又直,又萌又軟的馬超消失了,就像一層冰雪製成的殼子在火光下漸漸融化消弭,露出下麵真實的模樣。
這個年輕武將眼中藏起的桀驁與狂妄,真切地浮現了出來。
“朝廷配嗎?”他問。
“百姓配。”她答。
馬超臉上露出了一絲奇異的微笑。
張遼聽說馬超又跑去樂陵侯府時,是有一點猶豫的。
……實不相瞞,他那時正在觀看騎兵試乘西涼馬。
該說不說,西涼馬高大威猛、耐力爆發力都是最上乘的,尤其這一批還都是受過軍事訓練的戰馬,還很聽指揮,屬於該凶猛時很凶猛,該溫順時也很溫順的最好的那種戰馬。
要不怎麼說“涼州大馬,橫行天下”呢!
不過張遼並沒有被正事絆住很久。
當一個人跑過來用並州話竊竊私語了一陣後,沒過多久,所有人都在盯著他看。
他硬著頭皮又檢查了幾匹戰馬時,一個親衛走過來,在他耳邊很小聲地:“將軍,這批戰馬,讓大將軍還回去吧?”
張遼一愣,“這樣的戰馬,將來平定冀州時大有可為!為何要還回去?”
“將軍你已年過三旬,尚未娶妻,”親衛張口就來,“不能再有什麼意外了啊……”
雖然誰都不知道文遠將軍是抱著什麼樣的心情跑去樂陵侯府的——可能他自己也不知道——但當他走上台階時,張遼發現馬超已經走了,隻有陸懸魚一人在那裡。
他不知道馬超同她說了些什麼,但他知道那肯定是與流言無關的東西。
陽光漸漸染上了一層金紅色,照在她的臉上,像是一層殼子,將她也裹在裡麵,讓人看不清她真實的神情。
她靠在窗邊,懷裡抱著劍,目光像是在看窗外,又像是透過窗外,去看更遠的地方。
那似乎是一個讓她感到溫暖的地方,因為她的嘴角輕輕翹起,那通常意味著她想起了一些美好的東西;
那似乎也是一個讓她感到寒冷的地方,因為她不自覺將臂膀收攏了些,連眉頭都微微皺起;
那一定還是一個讓她誕生殺意的地方。
因為他已經很久沒有見過那柄劍,也從沒有見過她那樣懷抱過劍。
連她的手都要握在劍柄上,迸起一根兩根的青筋。
當他掀起簾子,出現在她的視線範圍內時,陸懸魚忽然轉過頭來看他。
她伸出了手。
而他走過去,伸手握住。
“文遠,”她輕輕地問道,“若有一日……”
“如何?”
“若有一日,這天下總算平定了,”她說道,“我要離了這些爵位名祿,尋自己的路去,你陪我不陪?”,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