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知道,她是不敗的,但對這些宿將來說,誰也不會認為她真有什麼雷師賜予的祝福,因此不可戰勝。
她隻是將一切能做到的都儘力做到最好而已,所以好奇向馬超打聽一下關中諸侯混戰的事,再正常不過。
但張遼覺得,還不對。
馬超一定還講了一些她非常在意的,不被她視為戰爭常態的東西。
當他問出來時,馬超覺得很詫異。
這個年輕漂亮的西涼人想了很久,一句一句地複述給“姊丈”聽,那些粗略的,瑣碎的,不久之前的,或者很久之前的。
張遼耐心地聽,從頭聽到尾,連裡麵摻雜了馬超一些雜七雜八的笑話、打趣、奇怪的比喻、無聊的家常也沒有漏掉。
他就這麼聽到了戌時鼓將起,城門將閉之時。
朝廷對西涼這兩位諸侯其他的封賞都已經準備好了,隻有爵位還沒有給。
朝廷,或者說劉備的態度很明確,誰舉家搬來天子之側,給誰爵位,至於想要一如吳侯例的就彆想了,你們打了這麼些年還沒能選出共主,已經用事實證明了你們是菜雞互啄,菜狗互啃,投誠就趕緊,不投誠就等孤投一個陸廉過去吧!
這樣的態度很激烈,在朝會上引得公卿側目,既側目放狠話的劉備,也側目那個要被劉備空投過去的人,但樂陵侯還在專心致誌地打瞌睡,任憑主公嗓門多高,她硬是聽不到。
天子左右看了看,最終采納了楊彪給出的意見:
完全不給台階下是不好的,可以讓鐘繇幫幫忙,但考慮到雍涼二州麵積忒大,瑣碎的小諸侯忒多,鐘繇一個人不能既鎮守長安,安撫這幾個大軍閥,又能分出手來將那群小軍閥們連蒙帶唬地帶回來,那還是再派人去吧,專門負責這事。
……這回沒有人看陸廉了,就連劉備也不看她。
但是大家商量了一陣,決定還是全權交給平原公——反正談不下來也是他負責打——而後愉快地宣布散會時,一直打著盹的樂陵侯又飄飄忽忽地起來了,而且不是尋常人那樣用手扶一下地,或者是上半身向前略傾一分,腳掌用力那麼起來的。
她就好像是長在席子上的一顆竹筍,突然就破土而出,節節躥升了,有幾個走在她身邊的朝臣還被她嚇了一跳。
但陸廉自己什麼也沒察覺到,揉著眼睛就跟著主公走了。
“關中之事……”主公開口道。
陸廉一邊穿鞋子一邊歪著頭看他,“嗯?”
“你心中可有什麼謀劃?”
她又將頭低下去了,兩根長長的翎毛在發冠上亂晃,“等咱們打完了冀州,關中不足慮也。”
這個回答很對勁,劉備想,他剛剛隻是覺得辭玉在某些細微的地方起了變化,但現在他又覺得,她根本沒什麼變化。
冀州才是重中之重,至於那群西涼土狗,選兩個使節去就好啦!
就在朝廷做出這個決定的當天,一份《平西策》放在了平原公的案前。
這篇策不該是作者一蹴而就的,因為裡麵有許多堪稱事無巨細的東西,連鐘繇都不會說得這麼細,但就是古怪地出現在文中。
文中分析了從馬騰到韓遂再到侯選、程銀、楊秋、等大小諸侯各自性情,占據地盤的大小,兵力多寡以及衝突的傳聞。
儘管這篇策的作者表示,這些都是從彆人口中搜集來的信息,不能確保準確,但詳儘程度已經令劉備感到極其驚訝。
在詳細講解過關中形勢後,這個作者又進一步闡述了自己的觀點,認為關中諸將在沒有外力的壓迫下不會團結一致,但如果派人前去征討,即使是陸廉親率大軍,在陌生的土地上與陌生的敵人交戰,這也將會是一場艱苦卓絕的戰爭。
但如果使者挑得好,那就一切沒煩惱了。
既然西涼使團是一位正使,兩位副使的配置,平原公不考慮也這樣禮尚往來嗎?
這位作者要求不高,隻想請求一個副使的位置,並且願意為了這個使命肝腦塗地,請平原公考慮一下,怎麼樣?
劉備看完這篇策論,又回過頭來重新看了一下作者名字,還是覺得很不可思議。
如果不是這篇橫空出現在他案前的文章,在劉備心裡,哪怕給魏延收拾收拾送關中去,那都比這個作者靠譜啊!雖然魏延不能保證他的交際能力,至少劉備很確信以這孩子的執著,給他點兵力他跋山涉水爬也能爬到長安城下去!
陸白寫好這篇策論,將它小心放在一邊後,又打開了層的妝奩匣,往裡看了一眼。
裡麵有許多明豔美麗的小東西,並不算很值錢,但很適合現在的甘夫人,比如一些沾滿露水的鮮花,貝殼製成的口脂盒,以及用小珍珠攢出來的珠花。每一樣都很精巧漂亮,且不犯奢靡之訐。
她將妝奩匣重新合上時,一旁的女吏有些看不過去。
“女郎何必如此?”
陸白抬起微笑的眼睛,“我如何了?”
女吏指了指那一匣看起來不花許多錢,卻花了許多心思的東西。
“女郎之策,精妙非常,足以得平原公青眼,何須用上這些手段?”
“我知道管公與華使君的辟令已至州府,”陸白笑道,“你們慕聖賢品行,以此時時自慎,這是好事。”
女吏聽了這樣的打趣,就有點掛不住似的,臉上浮現出又羞又惱的神情。
但陸白沒有將這個玩笑繼續下去。
“但我與你們所走的路,又有不同,”這位坐在案前的美人出神地望了一會兒窗外,輕飄飄地一笑,“但這也無妨,隻要咱們都有路走就好。”,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