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她不信,主公甚至還從案上遞過來一碟什麼東西。
她趕緊湊過來接了。
一碟烤魚乾。
接下來的話題就在她之外的人群中展開了。
這個玉璽來的太是時候,以至於都有些刻意,於是就很微妙,也很麻煩了。
它為什麼早不出現,晚不出現,偏偏在阿鬥降生時出現?
為什麼它恰恰就落到了劉備手裡?
就像所有人剛剛失心瘋一樣的反應——你不好說這是玉璽的超自然效應,還是四百餘年來秦漢兩大帝國為它一層一層添加的神聖性導致的效應。在天下人眼裡,如果它落在一個蟊賊、流寇、黔首手裡,它自然是在靜待它的主人,但如果它出現在一位有定鼎天下實力的大諸侯手裡,尤其這位諸侯還是劉漢宗室,那它就是又一次在為劉備的執政合法性背書!
可問題是,劉備隻要按部就班的走,隻要一步步平定天下,漢光武帝就足以為他背書了,再加上一個玉璽,合法性依舊是封頂的,但多出來了許多風險。
急功近利的猜疑,小皇帝的不安,朝堂的動蕩,這些都可能被玉璽激發出來,因此才需要開會解決這個問題。
但這個問題和她沒什麼關係了。
她依舊坐在那裡,嚼著酥脆的小魚乾,偶爾喝一口蜜水,又將水放下,探頭探腦,四處張望。
……仆役們都撤下去了,沒人給她換一壺熱蜜水。
“為今之計,”幾個文士迅速統一了意見,“還須將玉璽交給天子。”
“我亦有此意,”主公歎一口氣,“隻怕朝廷疑我。”
當然疑,怎麼不疑,這個時間出現,誰見了不疑。
你說是樂陵侯呈上的,人家還要說你欺負老實人,看樂陵侯情商低腦子裡沒這根弦所以故意讓人家背鍋!這什麼主君啊!忒不厚道!望之不似人君!
一群人繼續抓耳撓腮一陣,最後徐庶出了個主意,“咱們先將它送到天子身邊,徐徐圖之。”
“元直此言大善,”簡雍誇道,“須得是一位德冠本朝,出內累年的台閣重臣。”
幾個人互相看看,答案似乎呼之欲出了。
和天子關係最近的老臣無疑是伏完老爺子,但他和劉備的關係一直是冷冷清清,不好開口。
其次則是楊彪,和劉備的關係也比較一般,平時隻有麵子上的來往,也不好開口。
但楊彪有個兒子,同陳群走得很近,尤其愛和劉備這邊來往,甚至時不時還會去陸懸魚的營中蹦躂幾圈。
大家鄭重又嚴肅地嘀嘀咕咕了一陣後,目光都投向了陳群。
看麵色,陳群似乎就有點想推脫。
“今日之事,畢竟還是長文引出來的,”徐庶湊過來給他舀了一勺快冷掉的酒,“就不該推脫了吧?”
這位潁川陳氏的好郎君很無助地環視了一圈,最後將目光落在罪魁禍首身上。
罪魁禍首已經吃光那碟魚乾了,正悄悄將頭縮起來,似乎想偷著剔個牙。
三日之後,在陳群的安排下,一輛輜車慢悠悠地駛到了下邳城一扇很不起眼的後門前。
一位老者緩緩下了車,目不斜視地走進門內,兩側仆役警惕地左右張望一陣後,將輜車牽進一旁的巷子裡。
劉備已齋戒沐浴過,此時正恭恭敬敬地等待楊彪的到來。
待得楊彪見到匣中玉璽時,這位穩重而有城府的老人一瞬間竟然老淚縱橫。
“平原公竟能尋回玉璽,朝中公卿皆感恩德!來日不至無顏以見先帝矣!”
“全賴天子聖德,才有玉璽失而複歸啊!”平原公感慨道,“盼令君代我將此璽送還宮中,我心中巨石便落地了!”
老令君擦乾淨了眼淚,情緒也平複下來。
“還未恭喜平原公得子,今日便又見公立此不世之功。”
平原公躬身行了一禮,謙卑極了。
老人用那雙蒼老而並不渾濁的眼睛微笑地注視著他,“來日,公若待宗室何?”
劉備那忐忑的心裡忽然“咯噔”了一聲。
天下宗室多矣,劉表是宗室,劉璋是宗室,劉勳是宗室,天子自然也是宗室!
“來日”是哪一日?
他要待這些宗室兄弟如何?又待天子如何?
這位宗室中最有名望的諸侯立刻從席子上起身,撩袍俯地,鄭重地行了一個極重的大禮!
“楊公教我。”
楊彪居高臨下地注視著麵前這個人許久。
他在用自己的眼睛看,可他的眼睛後麵又不止他一人。
他謹慎地審視,試探,最後終於俯身將他扶起:
“乃定河北。”,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