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陸廉, 她會下雨嗎?
胡人表示,聽說她會打雷, 那雷都打了, 天上肯定是烏雲密布的啊,怎麼就不能下雨呢?
但是,曹操還是很想較這個真, 打雷歸打雷,她真的會下雨嗎?
最初的失態已經過去了。
祭壇上下議論紛紛, 羌人都用驚駭臉望著他, 冀州人和曹操自己帶過來的部屬則是驚駭臉看著羌人。
“豈不是荒唐!”他們議論紛紛。
“如何荒唐?”羌人不解。
彆的就不說了, 就說一個最簡單的事實:這神位上的人,就算她有慧根, 就算她命中注定要當神仙,可她現在還沒飛升成仙啊!她前一陣子剛被封了驃騎將軍, 得了大宅子,大園子,用不完的金銀綾羅, 吃不儘的牛羊糧米!
據說連美少年都全方位升級了!這次除了青徐本地戶之外,還有些江東的, 蜀中的,甚至是西涼的美少年都跑去自薦, 口口聲聲說是願意在將軍麾下為一小吏, 誰不知道他們藏的什麼心思!
就這樣的待遇, 說直白些, 與天上的神仙有什麼區彆!還值得深山老林裡尋個蝙蝠亂飛,蚰蜒亂爬的潮濕山洞裡,破衣爛衫, “吸湛露之浮源兮,漱凝霜之雰雰”嗎?!那群方士刻苦修煉,不吃不喝,為的不就是飛升過這種日子嗎!
而且最讓人恨的是,富貴人苦修仙術,多半是因為不能超脫衰老死亡之苦,想要祈求長生,因此都是在歲月漸長時才會起這樣的心思,而陸廉呢?她多說三十出頭,以傳聞中那個武力值看來,至少還有四五十年的富貴日子,真是神仙一樣的歲月!
綜上所述,陸廉到底有什麼理由加班!上朝點卯不說還得隔三差五給人打個雷!這群人又怎麼能連提前打聽都不打聽,就直接給一個活人刻了神像神位,還讓主公來拜她!
這太荒唐啦!
荒唐歸荒唐,羌人不在乎這個,能不能下雨啊?下雨才是關鍵啊!曹公!據說你誠心誠意打動了她,她就給你下雨啊!
曹操對著神像,心裡給築壇的工官罵了一百八十遍,也不知道這群嘍囉是怎麼乾活的,這樣的事都不知道提前知會一聲!
工官在下麵就哆哆嗦嗦,他是知道陸廉的,可陸廉這名字又不生僻,這事兒要怪就怪王莽啊!他搞出來的二名非禮,那天南海北重名的人多去了,他一個小工官,哪裡知道羌人拜的陸廉就是他主公心心念念又愛又恨的那個陸廉啊!
主公很生氣,主公忍住了。
主公對著陸廉神像,嘴裡念念叨叨了一堆什麼東西,然後就開始按部就班地祈雨了!
他跪在神像前,任由方士在他臉上撣水、搖鈴、大肆吹噓陸廉的功績,他都一聲不吭,一臉虔誠!
他甚至還在整個儀式的最後,衝著那尊神像拜了拜!
天啊!主公那沾了清水的胡子,那緊緊閉上的雙眼,那堅毅的臉部線條!
台下就有人紅了眼圈兒,悄悄抹了抹眼睛。
“要是今日不下雨,”一個曹家的小郎君哽咽道,“待來日殺回雒陽去,我必親自問問她!”
荀攸神情很是複雜地看了一眼那個尚未及冠的小夥子,又把臉轉回去了。
太陽漸漸地暗了下去,平地起了風。
人群裡忽然一聲驚叫,“雲!”
這晴空萬裡的西北荒野上,悄悄地聚攏起了一片雲!
頓時有羌人就跪下來了,聲聲高亢,嘰裡呱啦地用羌語傾訴他們對“五雷真君”的敬愛與仰慕!隻要真君給他們雨水!解他們的春旱!他們還可以繼續供牛!供羊!供一切她想要的!真君喜歡什麼?!喜歡小夥子嗎?他們也可以挑幾個最漂亮的——
雲越聚越多,猛然間突然響起一聲春雷!
春雷!春雷!
羌人歡呼起來!
秦胡也跟著趴在地上,嗷嗷叫起來!
冀州人就顯得矜持很多,尤其是那些冀州士人,他們滿臉的淒楚悲切,滿臉的不甘與不得不甘,其中也摻雜了一點世界觀被砸碎的恍惚和震驚。
可是他們不甘歸不甘,這風越來越急,天也越來越冷,雷聲也越來越密!
那閃電如同遊走在天上的龍,撕裂了雲層,在驚鴻一瞥中展現出它威嚴而奪目的身形!
有龍於天上遊,有龍伸出龍爪,試一試這片大地的輕重,荒原上的大樹便在刺眼的電光中一分為二,帶著隆隆的聲音頹然落地。
一個驚雷!再一個驚雷!
“真君!真君!一州之生民,今日皆感真君之恩哪——!”
有方士跪在地上,端著銅盆的雙手高舉過頭,準備迎接這傾盆瓢潑的神妙春雨——
雷聲漸漸歇了,雲也漸漸散了。
陽光又一次落在這片大地上,照耀著這一群群,一撮撮的人。
方士小心翼翼地將銅盆收了回來,一隻眼睛與銅盆平齊,小心地往裡瞄一瞄。
剛剛燒過的符灰飄起來,在陽光下小心地打了個旋兒。
方士又用另一隻眼睛小心瞄了征西將軍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