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6. 曹操(六) 不失為富家翁(1 / 2)

等待是漫長而又煎熬的。

時間怎麼會這麼長呢?那些士族還在冀州時, 時間過的是飛快的呀!他們會從容不迫地做好一年四季每個時節的安排,春天要出遊,要品評每家花匠培育出的花;夏天要玩水, 要用冰盤鎮著飽滿多汁的漿果,放在水邊的亭子裡;秋天要出門去打獵,獵犬一定要精挑細選, 健仆也一定得訓練有素;冬日裡萬物歸於寂靜, 白雪紛紛灑灑,正是至交好友聚會吃酒賞雪的好時景。

那些寒門地主還會操心田裡的事, 他們卻是不大操心的,所以他們也從未想到過一場大旱會給他們帶來何等的災難。

婢女原本飽滿的兩腮凹陷了下去,健仆的腳步也變得有些虛浮, 善於治家的主君已經未雨綢繆,開始克扣仆役的糧食, 甚至就連自己寵愛的小妾除了縫補一家子的針線外, 還要額外紡線織布, 惶恐地開始做貼補家用的準備。

他們真的開始拜起陸廉的神像了,就在他們咒罵她無數個日日夜夜後, 他們開始惶恐地拜起了案幾上木雕而成的陸廉,有年輕氣盛的小郎君看不過眼, 狠狠地罵一句這妖婦隻有惑眾的手藝,哪有下雨的法力?可立刻就被自己的父親狠狠地用藤條教訓了, 還是在陸廉神像前一板一眼地教訓的。

天下的動亂漸漸就要平歇了,各地的祥瑞一樁樁也報了上去,中原是很好的,沒什麼天災。雖然因為之前戰爭的緣故,有些地區依舊在鬨時疫, 但隻要兵馬不再有動作——也就是說,沒有大規模的人口遷徙——以此時人口的荒涼蕭條,時疫是很難擴散的,一鄉一城傳出了時疫,往來商賈聽說了,就立刻離那裡遠些,自然漸漸消弭。

既然沒有彆的災禍,而且人人都說大漢興,自然風調雨順,那武威這裡大旱到底是因為今年就是旱,還是因為這裡來了一群反賊,天帝很不喜歡他們,因此降禍呢?

那些錦衣玉食的冀州世家在顛沛流離中,早將傲氣消磨掉十之七八了,他們惶恐而悔恨,聽到這樣的流言,立刻忙不迭地開始了家家供奉陸廉的行為——

早早消氣吧樂陵侯!今歲的收成全看你了呀!

眼前的山坡由大大小小不知千萬塊石頭組成。

這原是兩山之間自然行程的一條路,有士兵彎腰撿起山坡下幾塊石頭,遞給夏侯惇看。

山坡上的石頭棱角未修,山下的石頭卻是圓潤光滑,已被水流打磨了上萬年歲月的模樣。

士兵的手上有繭子,也有血痂,還有尚未挑破的血泡,夏侯惇的手上纏了細布,隱隱有血跡滲出。石頭放在掌心的血跡上,陽光照下來,竟然還泛出明亮而美麗的光,就如周圍這幾個士兵一般雀躍。

“奉孝先生當真神算,竟算出這裡的古河道!”

“便是多出幾十裡,這河道是現成的,又不必征發民夫,咱們可省了一樁大事!”

“我家已看好了一塊地!”有機靈鬼立刻湊上前,“翻是翻好了的,水渠都引過來了,就等著這一日啦!”

他們是應當雀躍的,因為這條古河道隻有處堵塞,前兩處夏侯惇仔細看過,那石頭已經風化成碎石,挖土雖然辛苦,但士卒民夫日夜開工,輪番上陣,要不了幾日就能疏通了河道。

但麵前這片亂石山坡很不同,那上麵的石頭棱角給了他很不好的預感。

夏侯惇拎了鎬頭走上前去,親兵們立刻也乖覺地跟了上去。

他們用鎬頭刨,用鏟子撬,用雙手雙腳去搬,很快又有人高聲向山坡下的人大喊,要錘子和鑿子,要再來多來些人。這片年輕的山坡上,石頭的大小是由著一旁山峰隨心所欲來決定的,其中有小如砂礫的石頭可以鏟走,有巴掌大的石頭可以裝筐運走,有案幾大小的石頭可以用各種工具去撬去鑿,可是更大的石頭呢?

如房屋般巨大的石頭,沉沉地壓在河道正中,又該怎麼辦呢?

調走的士兵和帶走的民夫一日比一日多。

他們帶走了儘可能多的工具,以及令人感到豔羨的糧食——如果按照漢律,服徭役是要民夫自己出錢出糧的,但曹操不可能這樣做。

這些民夫要清理河道,尤其是挖開石坡,工程量大到令人難以忍受,所需的口糧自然也要成倍上漲:吃不飽飯,怎麼乾活?用皮鞭和軍棍嗎?那當然可以,但接踵而來的就是民夫大量死亡和逃走,最後延誤工期。

但在這樣人心惶惶的時刻,帶走大量糧食的行為是不可能不引人注目的,尤其曹操的兵馬又被調走許多,充作工程兵,那些敏感的羌人部族就更加心思浮動了。

他們選在一個夜裡動手。

天空依舊是沒有半點烏雲的,夜裡卻冷得好像上了霜。他們多少給了大漢的征西將軍,武威太守一點麵子,沒有直接攻打姑臧城,而是向著駐紮在城外的幾處營地投擲了火把。

這樣旱的時節,不管火星濺到帳篷還是柵欄上,那些木頭裡已是沒有半點水分,火勢很快就起來了。

於禁夜裡很警醒,這有他自己的功勞,也有劉曄私下提醒他的功勞。

這位相貌堂堂,風度舉止十分灑脫磊落的文士一直與主公的立場站在一起,主公哀歎民生多艱,他也跟著哀歎,主公說一定要寬仁對待那些羌人,他也在家中接待過幾個羌人小頭人。

但當他和於禁獨處時,他說,“羌人不可信,文則將軍當小心為上。”

“我已有籌謀安排,”於禁這樣回答,“必能震懾羌胡,令其不敢——”

劉曄輕輕地搖了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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