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空中,屬於南方五國的化神期先祖踏空而立,看著還不到知天命之年,雙目半闔,灰色衣袍被風吹得招展,一派仙風道骨。
自他身上無形威壓擴散出去,牢牢籠罩了綾月國國都。
這次蓬萊發出召集令,除了距離東洲最遠的西海仙山,就隻有他們沒到,因為他們從一開始就沒準備過去——已經去了那麼多人了,還不夠嗎?不如趁著這個機會,把人族中的另一個毒瘤也鏟除了。
人群中,幾個氣息格外深厚的修士眼裡閃過一抹暗光。
不是他們想趁人之危,實在是源柊梧壞了規矩。
南方五國自立國起就飽受爭議,外界不理解不支持也不看好,但南方五國向來置之不理。五個國家之間彼此有著協議,共同對抗外界壓力,就如同西海三座仙山同進同出,東洲十六島親如一家一樣,彼此互幫互助,這樣的隱秘往來已經持續了幾千年。
但綾月新皇居然試圖打破這種局麵,不再以國為立身之本,而是回歸宗門。
實在是——讓他們忍無可忍!
要是不趁著現在,回頭真讓源柊梧這小兒做出什麼事來……眾人眼神一暗。
陰雲從遠處蔓延過來,悄無聲息籠罩了這方大地,以碧海桃花洲一線為隔,修仙界二分之一的天空已然被陰霾籠罩。
天空中開始下起細雨,細細的雨絲澆在人身上,透心的涼。
國都內風聲鶴唳,人心惶惶,短短幾個月內,先是皇宮內出現宮變,緊接著就是皇室千年前的醃臢被挖出來大白於天下,再然後其餘四國就來公然圍城。
源柊梧立在皇帝寢宮門口,望著遠處奔湧而來的烏雲,忽然感到了疲倦。
他其實早就累了。
生在綾月皇室好像是一種深入血脈的詛咒,沾上就會變得不幸。
他總是很抗拒去回憶自己的童年和少年時期。陰暗的宮殿,腳下空蕩蕩的地宮不知道通往哪裡,空氣裡好像隨時彌漫著血腥味,來自母親的血腥味。
從很小他就被帶離了母親身邊,按理來說早已經不記得母親的模樣氣味了,但他還是覺得很害怕,死亡好像無處不在。
而他什麼都做不了。
他拚命反抗那個被他稱之為父親的男
人,換來一頓毒打,還有半個月的饑餓。
“反正是個半人半妖的東西,半個月而已,餓不死他。”
確實沒有餓死他,隻是餓的他沒有撒潑的力氣。
但隻要讓他吃飽,他就還會拚命。
終於那個男人妥協了,讓他去見了自己母親。他滿懷欣喜,可迎來的卻是母親的憎恨和厭惡,她用尖利的爪子在他胸口劃開一道口子,深可見骨,差一點就劃破了心臟,罵他是個雜種,不該存在於這個世界。
他被人救了出去,他父親嘲笑他,現在還想去見母親嗎?
那可不是什麼慈愛的母親,隻是一個凶殘沒有人性的妖而已。
後來他有了妹妹,母親卻死了。
妹妹不會討厭他,也願意讓他抱,會對著他咯咯笑,他很喜歡妹妹,妹妹是唯一愛他的親人。
可這樣的日子也沒持續多久,妹妹也被關進了地宮,他開始害怕,但害怕無用,這時候他已經明白了,隻會大吵大鬨是沒辦法達到自己的目的的,他開始偽裝孝順聽話,換取去看妹妹的機會……最後妹妹還是死了。
現在承桑祁也出事了,他收到了蓬萊島的掌門令,但他沒辦法去支援。
外麵震天的叫聲從昨晚就開始了,如果不是還要占著所謂的大義,恐怕昨晚就已經破門而入,把他抓起來綁上刑架了。
這是終於輪到他了嗎?
“就算我不動手,人族自己的私心就足夠讓你們內部亂起來了,而且理由一定會足夠冠冕堂皇,打著大義的旗號,實則愚蠢至極,不過是貪婪作祟罷了。”
傅初嵇饒有興致地打量扶桑樹,輕柔問道:“你覺得呢?”
鼾聲還是停了。
承桑祁無奈道:“這位老不死的,你跟我說這些真的沒用,我又做不了什麼。”
“你就不著急嗎?”
“急啊,你看我急得都掉葉子了。”
說著,一片枯黃的樹葉從遮天蔽日的樹冠上飄飄忽忽掉下來,打著轉落地。
傅初嵇盯著那片葉子,還想說什麼,忽然狂風大作,扶桑樹成千上億的樹葉簌簌搖晃起來,下暴雨一樣劈頭蓋臉打在他身上。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傅初嵇眼前全被樹葉遮蔽,傷不到他,但誰也不喜歡被一堆樹葉淹沒。
“夠了!”
傅初嵇一把扯下頭發裡插進去的一片樹葉,磨了磨牙,“你插科打諢也沒用,我告訴你,下一個出事的會是西海……”
“為什麼不是北境?”
傅初嵇溫溫和和地問:“你比較想看華彌仙境出事?可惜啊,那邊已經廢了,頂不起什麼事,不配讓本座費心。”
“是這樣嗎?”承桑祁若有所思。
他道:“你從一開始就在算計他們啊,墨知晏要是成了,你的計劃直接得逞,也不用來這一遭了,要是沒成,林慕肯定不會放過他們,到時候整個華彌仙境非死即殘。”
“而墨知晏一死,他掠奪走的氣運回歸
,林慕的修為再做突破,肯定要去閉關。”
“這樣,就給了你一個絕好的機會。”
傅初嵇挑眉:“猜錯了哦,你覺得我會怕一個隻有出竅期的小鬼嗎?”
承桑祁也學著他的語氣,“是嗎?你不怕他,那你怕他的道侶嗎?”
傅初嵇臉色陰沉下來,“你知道什麼?”
“那人天天神出鬼沒,說出現就出現,說消失就消失,彆告訴我他是人。他一消失,林慕身上就會多出一條小銀蛇……銀龍,天天盤在林慕身上,也就姬珠才隻顧著看美人,一點沒發覺,那一人一蛇還從來不會同時出現……妖族除了龍女和那位十分神秘疑似銀龍的神秘龍,沒有第三條銀龍了吧?”
承桑祁有氣無力地說:“我還專門讓人去查過來著,原本打算寫一本人龍情未了試試水,全讓你這老不死的給我攪和了……活該你天天被他打得鼻青臉腫。”
傅初嵇沒被他影響,平和下來,偏了偏頭,“怎麼,你寄希望於他幫你報仇嗎?”
“沒有。”承桑祁說。
“哦?”
“我原本隻是在想,林慕現在隻有出竅,為什麼天道寧肯讓他去閉關,也不讓他那道侶出手把你除了,我還以為是天道對他還有偏見或者拉不下臉……原來是這樣。”
傅初嵇笑起來:“怎樣?”
承桑祁沒說話,隻是看著源源不斷朝著傅初嵇彙聚過來的紅光。
這些光是如此邪惡,隻是看一眼,都讓人靈魂撕裂,好似裡麵凝聚了無數的怨魂厲鬼,源源不斷地彙入傅初嵇的身體裡。
這是血祭。
以全世界所有生靈為祭品開啟的血祭。
墨知晏、墨天曄、他父親、瑤光老祖、南方五國……一環扣一環。
在過去的幾千年,傅初嵇把自己無能易怒的性格外放,背地裡卻耐心地布了張網,把整個修仙界全部網了進去,潤物細無聲,一擊不成,就立刻替換成備用計劃。
幾乎是每呼吸一次,傅初嵇身上的氣息都在變強。
傅初嵇這樣的對手,不花費點功夫,是不可能輕易打敗的,除非是他自己想輸。
但要是讓他拖住時間……他修為攀升的速度絕非正常人可比!
而顧隨之已經死了。
他死去這麼多年,修為還剩下幾分?
而傅初嵇的提升卻好像沒有任何限製一樣,就這短短幾句話的功夫,他的實力已然又翻了一番。
天道要是這時候讓顧隨之出手,就是讓他去死的,帶著傅初嵇同歸於儘。
——而這怎麼可能呢?
祂從未善待過顧隨之啊。
無所給予,自然無所要求。
傅初嵇見他明白過來,終於放聲大笑。
笑聲回蕩在天地間。
他一點都不急。
他要做的事情早就做完了,一旦發動就是雷霆萬鈞。
唯一的意外就是龍女。
不
過也不是什麼無法解決的大事。
龍女總是這麼高傲,覺得自己天下無敵,誰都不是她的對手,隻要她出手,任何人都隻有被碾壓的份。
剛好幫他金蟬脫殼。
他已經厭煩那個病怏怏的殼子了,總也養不好,原本還念著妖族身體遠比人族強壯,想留在裡麵,結果出了這事,那就直接發動計劃好了。
“不止呢,我再告訴你一點事情,”傅初嵇笑得抹眼淚,“外麵那些人大概在商量著找淩輕殷幫忙吧?”
“彆想了,她幫不上。”
“千年前她就陷入沉睡了。當時我背後的人想再送幾人進來,天道發現了這件事,給了她預示,讓她去補天。淩輕殷消耗了太多靈力,命都差點搭進去了,現在還沒醒呢,不然你以為天道又搞個天道之子出來做什麼。”
“對了,龍女你們也彆指望了。”
他含笑望著扶桑樹,“我知道是你們在挑撥離間,但這次真的要讓你們失望了,龍女舊傷複發,已經閉關去了。而且她還是討厭人族,誰讓當年和我合謀的源家是人呢?就算我把人族殺光,她也不會出手的。”
承桑祁輕輕歎了口氣。
所以,不僅是墨天曄,還有淩輕殷和龍女。
傅初嵇抓得這個時機好得出乎他的預料。
傅初嵇所有重要對手都不在,能阻攔他的,不是被他神不知鬼不覺操控,就是抽不出手。
神魔闔目,不見眾生。
傅初嵇悠然感受著身體裡逐漸充盈的力量,握了握手掌。
終於不用躲躲藏藏,辛苦壓製著修為。
傅初嵇感覺好極了。
有係統在,他不會受到這個世界規則的壓製,可以無限製地提升。
可惜機會不多,隻有一次。
好鋼要用在刀刃上,這一次,他背水一戰,不成功便成仁。
“你這麼殺下去,就不怕天譴嗎?”
傅初嵇攤手,“你以為世界上隻有天道這一個神嗎?”
他伸開雙臂,在他身後,一個巨大的機械輪廓虛影顯現出來。
他道:“他林慕是天道之子,我也是被神選中的神之子啊。”
“神明之間的博弈還沒結束,天道要怎麼殺我呢?”
傅初嵇道:“閒聊時間結束,繼續我們之前的話題——我說,下一個亂起來的,會是西海仙山。”
藏雪秘境外,天空飄來一粒灰塵,
像是燃燒過後的灰絮,崔梨伸手接住,最後回頭看了一眼身後的人。
他父親把她送到秘境入口,囑咐道:“在裡麵要好好修煉,用心領悟先祖的傳承,知道嗎?你是西海仙山近千年最出色的天才,是我們的希望。”
崔梨點頭。
“去吧。”
崔梨邁入秘境,糾結幾許,還是轉過頭,“我不在的這些年,您和母親要保重身……”
一根細如發絲的傀儡絲洞穿了他父親的太陽穴。
崔梨呼吸停止,當即就想出手。
“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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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秘境在此時合攏,最後一線外界的風景也隨著秘境大門關閉而消失。
她父親的臉消失在眼前。
崔梨什麼都沒抓住。
秘境外,另外兩座仙山的尊主看著關閉在眼前的秘境大門,也是麵色大變:“她已經進去了!怎麼辦?”
另一人冷冷道:“那就彆讓她出來。”
兩人對視一眼,看向身邊的男人。
男人收著指尖的傀儡絲,對他們笑了笑,“發現,我不是大哥那樣貪心的人,不會想著一家獨大,也不會非要開藏雪秘境,給自己女兒提升。”
“那可是你侄女。”一人試探道。
“我沒有自己的孩子嗎?”男人道,“她擋了我孩子的路,難道不該死嗎?”
“說的有理。”三人彼此對視,都大笑起來。
那兩人卻沒發現,男人鬢發裡藏有一顆細如針尖的痣,被頭發蓋住,極不起眼,就是讓日日相處的妻子來看,也不會知道這顆痣是從什麼時候出現的。
那人眼珠黑如深淵,透不進一點光,表情卻無比快意,看著自己的同謀,輕聲說:“是該掃除一些礙眼的東西了……”
血色伴隨著陰霾染紅天空。
西海仙山上方的天,終於也陰沉下來。
……
林慕睜開眼,入目還是一片純白的空間。
天道給他看完那段前世的記憶後,就把他帶到了這裡。
前方是一扇門,穿越過去,就進入了另一個純白的空間。
除了修煉,他什麼都不能做。
林慕已經不知道在這裡過了多久了,他無法醒來,無法控製自己的身體,也數不清這是第幾道雷劫落在他身上。
在他進入這裡時,有一道聲音告訴他。
——這裡是你身體深處。
為什麼要讓他來這裡?
——吾改變了這裡的規則,這裡的百年,相當於外界一天。
百年嗎?
林慕運轉功法,海納百川一樣,吸收著周圍蜂擁而來的靈力。
在他看不見的現實世界裡,天地已經變了模樣。
天空覆蓋著還未散去的烏雲,嚴嚴實實積壓在一起,密不透風。
大地被雷霆反複洗禮,遍地焦土,散發著高溫灼燒過後的焦味。
一陣清風拂過。
吹動了樹梢上少年臉側的發絲。
他雙目緊閉,白皙側臉顯出一種異乎尋常的寧靜來,好似是到了什麼臨界點,他身上迸發出蓬勃的生命力,被清風帶著,飄往遠方。
焦黑的土地仿佛也被撫平了痛苦,有什麼從地下生長出來,費勁地頂開地表焦黑的土,冒出一點嫩嫩的芽尖。
那是一棵嫩芽。
緊接著是第二棵。
被雷劫洗禮過的土地重新換發了生機,冒出鬱鬱蔥蔥的植物
來。
山林重新變回了綠色,一朵剛剛綻開的花朵抖抖花瓣,點點綠光飄飛出來,飛往樹梢上的人。
漫山遍野的綠光亮起,仿佛螢火蟲歸家,朝著樹梢彙聚。
如此此時有人能夠從天空俯視大地,就會發現,大地上出了兩個暴風彙聚的眼睛。
一個是血淋淋的暗紅色,還有一個則是深綠色。
那是來自世界的供給。
一個源於血腥殺戮掠奪,還有一個,源於世界的希望。
姬珠找人簡直找吐了血。
晉級不就那麼兩個特征嗎?一個是天上的烏雲,還有一個就是天雷落下之後造成的痕跡。
但現在……
天上到處都是烏雲,跟八百年沒下雨要積累在今天下一樣,地上……地上更是彆提了。
漫山遍野全是草,誰知道林慕在哪個山洞裡。
她又不能叫,萬一林慕在晉級關頭,她把人嚇得走火入魔怎麼辦?
這都三天了。
姬珠又急又氣,擦了把汗,撥開腳邊的草叢,原本準備爬上去接著找,忽然,一股心悸的感覺攫取住了她。
她猛地回頭。
幾乎是刺破了眼睛。
雪白的光從眼前爆開。
混天黑地裡,一道雪亮的光從天空貫穿大地,烏雲遍布的天空和地麵被這一線雪亮聯通。
世界都為止靜止了片刻。
在這萬籟俱寂裡,她終於找到了她苦苦尋覓的人。黑衣少年從古木樹梢上站起,抬頭看向天空。
然後,轟隆——
姬珠耳朵隻聽到半聲,剩下的就全聽不見了,耳朵和腦子都在嗡嗡作響。
她整個人都呆住了。
就見天空烏雲乍泄,破開一道猙獰裂口,雷霆眨眼間遍布天空,樹杈般密集分裂。其間那些漆黑的、滾動的、沸騰的、讓人看一眼就從靈魂中感到恐懼的雷霆迫不及待湧出,瘋狂朝著地麵傾倒而下。
宛如滅世洪流。
一刹那,萬雷齊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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