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3 章 晉江文學城獨家發表43(1 / 2)

這處秘境的規則就是,不同的人進入這裡,就會麵臨不同的考驗。

人各有不同,考驗自然也不同。

但結果是一樣的。

若是說謊,則會麵臨懲罰。

但若是心有雜念,為佛所不喜,又會被逐出。

貪、嗔、癡。

墨知晏貪婪無度,為佛所惡。

而情愛□□癡望,又何嘗不是為佛所不喜。

進入這裡的人,要麼心思澄澈如稚子,要麼有特殊手段能夠蒙蔽諸天神佛。

否則,就不能帶走神佛的饋贈。

她問,你可曾心動?

這簡直是一個兩難的問題。

大殿內安靜極了,連一絲風聲都沒有。

經幡橫跨整個大殿,風止則幡止,連一絲動搖也無。

時間仿若被一隻看不見的手掐住,停止了走動。

神佛的金身在經幡後若隱若現,漫天神佛垂目看來。

無形威壓在半空中彌漫。

獨自站在大殿中央的少年身姿筆挺,兩側燃燒的燭火搖曳,拉長了他的身影。

林慕久久未答。

女人也沒有催促,問完那句話,就仿佛消失了一般,再也沒有隻言片語。

但是林慕很清楚,隻要他開口回答,那靜止不動的經幡就會立刻做出反應。

若是幡動,則是心動。

若是幡不動,則是無心動。

這些經幡現在看著柔軟若棉,風也隻是普通的風,但誰也不知道下一秒,它們會不會變成要人命的東西。

顧隨之放下了撐著臉頰的手,看熱鬨的心思悄然消失,眉眼前輕快的笑意稍稍收斂。

他手指動了一下,又悄無聲息放平。

隨著時間流逝。

某些期待湧起,又無聲壓平。

“你直接答,就說你沒有,我幫你遮……”

“何為心動?”

顧隨之的話被截斷。

大殿中,沉默了許久的少年忽然開口,對著漫天神佛發出疑問。

心動,何為心動?

什麼才叫心動?問的又是哪方麵的心動?

在佛教的諸多典籍學問中,這句話可以引申出太多含義了。

大概是沒想到他會問這樣的問題,女人隔了兩秒才回答:

“你可曾對什麼人有過風月之情?”

這個問題就比之前要清晰明了了很多。

不僅明確了心動的含義,更是明確的限定到了風月之情之中,排除了家人和朋友。

這一次,林慕沒有再猶豫。

他道:“沒有。”

刹那間,顧隨之眸色深不見底,脈脈流淌著極深極沉的暗色。

少年眼眸清澈,平靜如春湖。

他緩緩的,一個字一個字地重複了一遍:“我從沒有對任何人,有過風月之情。”

話音剛落,狂風平地而起,卷動滿大殿經幡。

彩色經幡上下翻飛,發出獵獵的風聲。

林慕的長發和袖袍也隨之飛舞。

但女人卻久久沉默著,明明狂風大作,卻讓人覺得空氣滯塞。

諸天神佛也隨之沉寂下來。

過了許久,女人開口:“你並未說謊,可是……”

林慕:“既然並未說謊,那就是我通過了考驗。”

“……”

女人歎了口氣,還是選擇了放行。

大殿深處空氣卷動,形成一道無色無形的漩渦。

虛空中隱隱傳來梵音。

神佛於蓮座上閉目,齊誦經文。

狂風未止,經幡仍在翻動,繩索上下劇烈搖晃,風聲不絕於耳。

要是以往,有人通過了考驗,這些風就會停下,因為它本身就代表了這人的心境。

可這一次……

有些東西能通過文字遊戲繞過去,有些東西卻藏不住。

女人還是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

林慕朝漩渦走去。

經幡和長發拂過他的臉,袖袍在大風中鼓動飄飛。

發帶被風吹的從頭上滑落,轉瞬間就被風吹出了大殿,和枯葉一起飄落在地,三千青絲失去束縛,沿著素白的臉頰飛散。

腰帶也隨之脫落。

衣袍鼓動,似一隻費儘力氣扇動翅膀的蝴蝶,於風中奮力振翅。

腳下的金磚突然之間好像變得凹凸不平起來,好似行走在懸崖邊上,每一步都走的艱難,但他每一步都走的穩穩當當。

林慕走到漩渦前,伸出手,輕輕觸碰在漩渦之上。

一圈漣漪從他指尖擴散開來。

身後忽然傳來飄渺的女音,這聲音極輕,似乎剛剛了然,出口就消散於狂風之中。

“你可知,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林慕沒有回頭:“我隻知風動幡動。”

女人道:“執迷不悟。”

林慕神色平靜,一步跨入漩渦內。

眼前一片刺眼的白光,仿佛一瞬將天地都染成了純白。

他閉了下眼睛。

再睜開時,一陣裹挾著風雪的刺骨寒風撲麵而來。

幻陣褪去,真實的世界展示在他眼前。

這是一方一望無際的池塘,池水清澈仿若無物。

水麵漂浮著一塊塊碎冰,大大小小的蓮葉高低錯落,卻不是常見的碧色,而是冰藍色,葉脈間滾動著水珠。

一呼吸,冰涼的空氣傳遍了全身。

手腳都變得僵硬起來。

一朵九瓣重蓮生長在池塘正中央,同樣是通體冰藍色,花瓣仿佛是冰晶雕成,肆意舒展,露出中間淡金色的花蕊。

林慕從蓮葉搭成的橋上走過,取下這朵九轉冰魄蓮,放進提前準備好的玉盒之中。

這裡的氣溫讓他感到十分不適,正打算離去,識

海中忽然傳來顧隨之的嗓音: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什麼意思?”

林慕眼也不眨,“哦,說您不是好人,那位在提醒我小心您。”

顧隨之緊接著問:“風動幡動,又是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

這可真是一組經典的對話。

再問下去,估計就要發展出“沒什麼意思是什麼意思?”“我就這個意思,”“我聽不懂你什麼意思,你說清楚,”“聽不懂就算了,我也覺得沒意思,”“哦,原來是覺得我沒意思,”這種更加經典的對話。

顧隨之及時打住,沒有打破沙鍋問到底。

隻是低低的笑了兩聲,回味著林慕剛才說的那句話,是似有意似無意的感歎:

“我收回我之前的話,這裡的考驗還挺有趣的。”

“風動,幡動……”

顧隨之有點意動,問他:“還想吃魚嗎?”

這方池塘之下也是有魚的,看著個頭還不小。

顧隨之:“放我出來,前輩再給你抓兩條魚?”

林慕能信他隻是想抓魚?

拒絕道:“不了。”

顧隨之追問:“為什麼拒絕?前輩又不會做什麼,隻是想給你抓兩條魚而已,你不是喜歡吃嗎?我看這裡的魚就不錯,應該能讓你吃飽。”

吃到嘴裡含不住,小腹撐起。

顧隨之緩緩摩挲著自己捏出來的小人,指腹在那張軟綿綿的臉上反複摩擦,一下比一下重。

林慕道:“現在不喜歡了。”

顧隨之氣笑了,語氣卻放得更加溫和,“怎麼還這麼善變呢?一點定性都沒有,喜歡就要從一而終啊。”

林慕不為所動:“前輩,你現在的語氣很像哄騙小孩子的壞人。”

可他又不是小孩子。

顧隨之磨了磨牙:“就是不放我出來是吧?”

林慕唇邊浮起一絲笑意:“對啊。”

他一拂袖,朝著這方秘境的出口走去,語氣輕飄飄的:“做了壞事,怎麼能給彆人報複的機會?”

顧隨之都開始反省自己是怎麼淪落到這個地步的。

想當初,自己是何等的猖狂?那真是毫無顧忌為所欲為,天不怕地不怕,彆說什麼妖尊魔尊,天道來了都要挨兩腳。

現在呢?

古有龍遊淺灘遭蝦戲,虎落平陽被犬欺。

今有他顧隨之,自己挖坑給自己跳。

完事還鏟了兩鏟子土,把自己給埋在裡麵了。

怎麼就被一個比自己小這麼多的人給嚇住了呢?

想當初林慕多好逗一個人……

“太過分了……”顧隨之咕噥了一聲,戳了戳小人的頭,眼底的暗色比剛才佛堂裡卷過的風還要濃烈,“怎麼能這麼過分……”

林慕在山腳找到了顏蕪。

顏蕪看臉識人,認出這是他林哥,拍拍灰站起來,“林哥,你事情辦完了嗎?

“嗯。”

“那我們現在去哪?”

林慕看向遠方。

秘境之中四級輪換,日升月落,此時天色還是一片晴朗。

遠處群山起伏,偶爾有山脈間閃現出一道靈光,把天空渲染成各種各樣的顏色,大量修士緊隨其後,朝那方湧去。

真熱鬨啊。

時間也差不多了。

林慕道:“我們去鐘須廢鼎。”

……

……

“該死!沒有主角帶路果然不行,這群人也真是沒用,找了半天了,就找出這麼點破銅爛鐵。”

背過其餘同門,墨知晏暗暗罵了一句。

“係統,你能不能感知到這裡麵有些什麼寶貝?再這樣下去,我這一趟就白來了。”

想起這事,墨知晏就氣得不行。

要是林慕一無所知,他大可以假裝偶遇跟隨在對方身後,在在恰當的時候出手搶奪對方的機遇。

但現在,對方已經發現了他的存在,而他還不知道對方究竟已經知道了多少。

信息差落入下乘帶來的壓力,讓他一天比一天煩躁,連一貫溫和親切的笑容都偽裝不出來,好幾次差點露了餡。

前世他怎麼就沒徹底弄死墨尋呢?

怎麼就讓他重生了?給自己帶來這麼多麻煩?煩死了!

還有這次帶隊的那個老頭,也是個蠢貨。

不過三言兩語,他就好像被對方蠱惑了心智一樣,這幾天看他的眼神一直很奇怪。

雖然沒有明說,但是顯然,他心裡已經有了一些對自己很不妙的猜測。

不行,不能讓他活著出去。

墨知晏眼裡閃過一絲殺意。

之前那幫子長老就在懷疑他了,尤其是撫崧和雲歸這兩個老不死的,成天妖言惑眾,仗著自己輩分高,對他一點尊重都沒有。

而且,就因為這件事,他繼承人的位置都差點被動搖了。

要不是靠著華羽仙尊留下的威懾,他的處境會比現在不妙幾千幾百倍。

要是這件事情暴露出去,剩下的長老也不會再擁護他。

手裡的籌碼越來越少,墨知晏心裡急切,逼問道:“你究竟知不知道?之前不是還說一切都靠你嗎?你現在就這麼點用處?”

一陣刺耳的尖銳聲響起。

墨知晏額頭上青筋鼓起,差點慘叫出聲。

係統向來冰冷的機械應帶上幾分不悅:

【宿主完成任務應當多靠自己,而不是過分依賴係統。】

哪裡有係統把宿主帶來,給他劇本,給他金手指,還要為他謀劃好每一步的道理。

就是保姆也沒有這個當法。

墨知晏也知道自己要求過分,立刻軟下語氣:

“你彆生氣,我這不是氣糊塗了嗎?我不是怪你,但你想想,現在我們是綁為一體的,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現在這個處境,我是真的沒有辦法了

,才隻能求助於你。”

係統還是沒有回答。

墨知晏把自己的姿態放的更低,“對不起,我知道錯了,你就原諒我這一次行嗎?”

【宿主想要什麼?】

墨知晏心中一喜。

這就是鬆口的意思了?

他連忙道:“我也不要求彆的,就這個幽夜珠,行吧?這可是主角搭上扶桑島的重要道具,也是主角最重要的幾個人脈之一,總不能讓他拿去了吧?”

係統:【可以,地圖即將傳輸到宿主的識海內,請注意查收。】

墨知晏狠狠一握拳,喜形於色。

有人從他身後路過,他趕忙收起自己狂喜的神色,假裝和善的和他們打了個招呼。

他嘴裡說著師弟們辛苦了,心裡卻在轉著其他念頭。

這處秘境裡機關眾多,華彌仙境這次派出來的隊伍裡沒人擅長機關術。

況且,就算真的闖進去了,以他現在的實力,出力不多,東西也不是他的,隻會平白給彆人做了嫁衣裳。

必須把這些人甩開才是。

墨知晏盤算著。

但是又不能甩的太遠,畢竟……他們還有用。

……

……

已經走過一次的路,再走一次,就變得更容易了。

何況身邊還有幫手。

他和顏蕪一個是金靈根,一個是木靈根,對付這些全然由金屬和木材製成的機關陣法,有著純天然的優勢。

再者,前世他從這裡出去之後,很是下了一番苦功夫,研究機關製造。

一路幾乎沒有遇到任何障礙。

這讓某個一心等著後輩遇到困難,被逼的沒辦法,隻能紅著臉軟著嗓子來求自己的三千歲老前輩感到無比寂寞。

“你怎麼能不遇到點阻礙呢?”

林慕破除機關的同時還抽空回了他一句。

“大概是不想被某些人威脅?”

“某些人?”顧隨之加重語氣,重複他的話,“少年,你這個語氣可不太尊重前輩哦,前輩很生氣,要一句夫君才能哄好。”

木製機關人迎麵攻來。

天星鐵木做的胳膊削鐵如泥,動作靈敏無比,簡直比真人還要難以對付。

林慕一旋身避過,動作淩厲迅捷,錯身而過的瞬間,手在機關人身上一推一放,機關人動作踉蹌了一下,散落成一地零件。

他擦了把臉上的汗,看向麵前幾乎無窮無儘的機關人。

“您繼續氣著吧。”

顧隨之:“怎麼說話呢?”

林慕道:“前輩,我忙。”

雖然沒有臉紅紅地看著自己,也沒有溫言軟語的輕哄,更沒有彆的。

隻是短短的四個字,還是無奈的語氣,因為劇烈運動微帶喘息,但顧隨之心裡本就不存在的怒氣無端就弱了幾分。

而且越來越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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