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0 章 晉江文學城獨家發表70(1 / 2)

玉鶴峰的人姍姍來遲,正是剛從煉藥房裡出來的歸厝長老。

歸厝長老好幾天沒睡,一身白袍被炸得破了好幾個洞,頭發還保持著爆炸衝天的姿態,就被腳力更快趕到玉鶴峰的侍衛拖了過來。

歸厝長老氣急敗壞:“彆拽我!讓我自己走不行嗎?”

侍衛急啊,“那您得快點走啊!少主那邊等著呢!”

歸厝長老:“少主……怎麼又是他?他又怎麼了?”

歸厝長老暗自撇了撇嘴。

就知道沒好事,三天兩頭把老子叫過去,把老子當他的小廝差遣嗎?上次吃不下飯也要叫他去看看,真是閒得慌。

還有上次也是,心是他墨知晏自己挖出來的,裝不回去還要罵老子,真是把老子當牛馬一樣使喚。

歸厝長老可不覺得墨知晏獻心一事有多感人。

墨知晏怕自己真死了,安排去找心的人當天就把他提前準備好的心給他送了回來。

和他的動作就差了幾個時辰。

這件事落到歸厝長老的眼裡,墨知晏就是多此一舉。

原本隻需要救一個,現在好了,加倍。

墨知晏的實力還弱,人都要死了還在那演大戲,把自己的傷勢折騰得更慘烈,救起來難度再次翻倍。

好不容易救回來,今天說這裡不舒服讓他去看看,明天又開始咳嗽,生怕彆人不知道大少爺身嬌體弱一樣。

奈何華羽仙尊心疼得很,覺得兒子是因為自己才受的傷,次次把他叫過去。

歸厝長老無意摻和宗門裡的派係爭鬥,成天閉關煉藥,也沒聽過那些傳言,但他對這個越來越嬌氣的少主沒有半點好感。

他甩開侍衛的手:“行了行了,我去看看就是了。”

說歸說,歸厝長老也怕真的出事,畢竟中毒也不是說著玩的,一路禦著丹爐疾行。

然而,等他到了沁華夫人的院子,一看華羽仙尊扶著的人,立刻就煩了。

墨知晏這不是好好的嗎?渾身上下除了一點皮外傷,也沒看出什麼大不了的事來嘛。

說什麼中毒?

這麵色紅潤能哭能喊的,像是中了什麼了不得的毒嗎?又是翻白眼又是吐白沫,彆是癲病犯了吧?

他一直就覺得這少主精神有點不正常。

還不是沁華夫人那種因為生病才不正常,而是腦子有問題。

大概是和草木藥材在一起待久了,他總覺得墨知晏身上有股說不清道不明的煞氣。

看著麵相也算溫和,但眼裡總有種瞧不起人的感覺。

煉藥最需要沉心靜氣,歸厝長老格外不喜這樣心性浮躁的弟子。

但人都來了,他還是照例給這裡的兩個病患診了個脈。

先看了沁華夫人,確認她什麼多餘的事都沒有,病也還是老樣子,才去看墨知晏。

一抬眼皮,就和墨知晏暗含急切陰狠的眼神驀地撞上了。

墨知晏惜命得很,他剛才毒發過一場,生怕有什麼後遺症,想找人看看,又怕被人發現他動的手腳。

一直左右為難。

結果這老頭來了不先看他,去看林沁華。

林沁華好端端坐著,能有什麼事,那些鳥連她一根頭發都沒扯掉。

有事的是他好不好?

真是一點輕重緩急都不知道。

墨知晏心急火燎,當場就把歸厝長老也給恨上了。

要是自己被這麼一個無關緊要的小細節給害死了,他真是死都不瞑目。

歸厝長老帶弟子這麼多年,哪還能不知道他的小心思,臉色霎時涼了下來,手一搭墨知晏脈搏,心裡的不耐煩就到了頂點。

這哪有什麼事嘛?

又死不了。

偏偏華羽仙尊還不信,一再跟他描述墨知晏剛才的症狀,讓他再看看。

可他無論怎麼看,墨知晏除了心跳有點快,也沒什麼其他異樣。

歸厝長老又把了把,還是沒發現,隻得如實說了。

墨知晏也不知自己該喜還是該惱。

喜的是彆人沒發現端倪,說不定還能糊弄過去。

惱的是早知道這老頭發現不了,他何至於把藥喝了,平白在這麼多人麵前出醜……

想到自己渾身抽搐吐血的模樣被那麼多人看了去,墨知晏指甲暗暗掐入手心。

沒查出所謂的毒,歸厝長老就隻需要處理他身上的皮外傷。

毒發的劇痛還慘留在身體裡,墨知晏渾身無力,想抓住華羽仙尊的手再賣一波慘,儘力挽回一下華羽仙尊的印象,順便也轉移他的注意力。

剛才那一下,也不知道華羽仙尊有沒有……

他手伸出去,一抓抓了個空。

華羽仙尊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一副神遊天外的模樣,完全沒看他含淚的臉,隻心不在焉地囑咐了歸厝長老幾句,就沒再說話。

墨知晏一下就慌了。

這可是他費儘力氣才撬過來的靠山,他已經落入下風了,要是連已經到手的靠山都跑了,那他……

辛辛苦苦一場,竹籃打水一場空。

墨知晏咬了咬牙,賣力地使喚自己的手,想去拽華羽仙尊的袖子。

歸厝長老剛炸了一個爐子,從中得了些心得,忙著回去接著煉藥,才不管他有什麼想法,不管三七二十一,從華羽仙尊手中接過墨知晏,送回他自己的院子治療。

墨知晏的手就這樣和華羽仙尊交錯而過。

眼睜睜看著自己遠去。

“父親……”情急之下,他從喉嚨裡擠出聲音。

華羽仙尊終於把注意力放回了他身上,但這並沒有讓他感到高興。

因為,華羽仙尊看他的眼神是從未有過的陌生和冷淡。

墨知晏徹底穩不住了。

但他不敢在這時候火上澆油,生怕自己意識還沒完全恢複,說漏了什麼,隻得忍著慌亂被人送走。

華羽仙尊安頓好沁華夫人,讓人來修院子。

不管外界發生什麼,沁華夫人都不為所動地坐在床邊,兀自出神。

華羽仙尊也有一段時間沒來過了,幾次想跟她說話,都沒能說得出來。

說什麼呢?

說他可能誤會了妻子,說妻子才是對的,但他沒有信,說他眼盲心瞎了這麼多年……

他不敢麵對妻子,匆匆起身離開。

華羽仙尊回到自己的住處,獨自坐在院子外的桌子上。

哪怕事情已經過去,他還是平靜不下來,腦子完全亂成了一團,所有思緒都攪在一起,分不清什麼是什麼。

他一會兒去想那個姓林的少年究竟是誰,一會兒去想墨知晏身上的毒。

隻要靠近那個人,中毒的效果就會加深。

彆人——不僅是他,就連專攻煉藥的歸厝長老,還都看不出這毒的存在來。

想到墨知晏痛到五官扭曲口吐鮮血的模樣,華羽仙尊心裡一點心疼的感覺都沒有,反反複複想的隻有一個問題——

這毒原本是準備下給誰的?

原本該承受這樣的劇痛,在痛苦中死去的人是誰?

墨知晏……是想讓那個人親手殺了自己的母親嗎?

華羽仙尊心神劇震。

他痛苦地閉上眼睛。

事到如今,他已經完全沒有辦法用以前的眼光來看待墨知晏了。

他從前覺得這孩子單純又善良,還孝順父母,母親常年臥病在床,對他非但不親近,還動輒哭罵,他也沒有半點怨言……

原來都是假的嗎?

單純是假的,善良是假的,孝順也是假的……

都是裝出來的。

還是說……墨知晏其實原本不是這樣,隻是突然發現了自己的身世,有危機感,才會被逼成這樣……

華羽仙尊混混沌沌地想,下一秒,腦子驟然一清。

他怎麼能這樣想?

他這樣想,豈不就是在為墨知晏開脫,覺得他對林慕和沁華做的事都是能夠被理解的,都是迫於無奈?

墨知晏是慌亂,他是害怕。

但這也不是他出去害人的理由,尤其是害的還是……

他有千百種方法去解決,為什麼要用到最極端的一種?

華羽仙尊身體晃了一下,撐住桌子。

他當成珍寶從小看護到大的孩子,當真是個冷血毫無感情的人嗎?

那可是墨知晏叫了這麼多年母親的人啊……

華羽仙尊忽然意識到一件事。

彆說是叫了這麼多年母親,就是他的親生母親,親生父親,親生弟弟……墨知晏得知真相的時候,不也派人去殺了嗎?

再沒有什麼時候比現在認知更清晰了。

華羽仙尊心底冰涼。

他一把年紀,居然也會因為覺得對方是他兒子,就先入為主,被一個小輩耍成這樣。

可自己又要怎麼辦呢?()

墨知晏壞事做儘,但他從來沒有傷害過自己,也沒做過對不起自己的事,還有這一顆心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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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命之恩。

四個沉甸甸的大字壓在他心頭上。

華羽仙尊縱目遠望,看不到一點方向。

怎麼做才是對的?

……

另一邊,林譽糊裡糊塗就被拉著離開了內峰。

再回過神的時候,已經到了一處懸橋上。

“哎,不對,你要帶我去哪?”

眼見四下無人,他原地一個千斤墜,死死站住,不肯再挪動一步,皺眉看著林慕。

林慕順勢放開了他的胳膊。

林譽想也不想:“說吧,你究竟是誰?冒充我們家的人想乾嘛?”

“你說我是誰?”林慕道。

林譽:“我哪知道你是誰,我又不認識……”

林慕靜靜看著他。

林譽:“……”

林譽看著他那張再熟悉不過的臉:“……不會吧。”

林譽的大腦陷入短暫的斷線。

雖說他們家……咳咳,因為姑姑的話,一直在查這個事。

但林家上下並沒有多少人認同。

也沒抱什麼希望。

主要是……一個連自己是誰都分不清的人,她說的話,彆人也很難當成真的。

調查也隻是為了讓自己安心。

現在突然就冒出這麼一個人,說自己就是他們苦苦尋找了很多年的人。

“你有什麼證據嗎?”林譽憋了半天,“就是,那個什麼——對了!”

他眼睛一亮,“當初我表弟被人搶走的時候,身上有一塊玉佩,回來的時候就沒有了,你要是他,那塊玉佩豈不就在你身上?”

玉佩是墨知晏被送回來的時候就發現不見了。

不過那隻是一件死物,做不得什麼切實的證據,比起確確實實的血脈查驗,一塊玉佩就更不算什麼了。

就算墨知晏身上沒有,也很有可能在一來一回的途中被弄掉了。

所以往常也沒有人在意過這種細節。

就算發現了,也沒有人會去較真。

但是現在,情況又不一樣了。

林譽眸子鎖著他,不放過他臉上的任何神情變化,“你拿出來讓我看看。”

林慕道:“我賣了。”

“賣了?!”林譽都沒想到短短一天之內自己能被震驚這麼多次,“這麼重要的東西,你賣了?!”

“沒用的東西,不賣留著做什麼?”

林譽抹了把臉,居然替一個剛認識不到一個時辰的人感到了的心痛。

他苦口婆心,“那是證據啊!能證明你身份的證據!你現在要是能把它拿出來,我就能直接帶著你去見你爹了!”

雖說拿出來也不能就證明什麼,但是還有其他的辦法啊。

現在要他怎麼辦?

() 什麼證據都沒有,直接帶著這個人上去,然後興師動眾一通檢查嗎?

要是最後查出來是這人說謊,鬨成一場烏龍……

雖說這人完全是口說無憑,但林譽心裡其實已經信了幾分。

不為彆的,就憑林慕站在這,他心裡就生出了無限的親近……

他林家少主什麼時候這樣過,又是幫人打掩護,又是站在這陪著人一通胡鬨……

在往常,林家少主的名號一說出去,誰不說他是最端方沉穩不過的君子?

哪有現在這樣崩潰又婆媽的模樣?

婆媽……林譽又抹了把臉。

他果然是信了,不然也不至於自然而然、就把他在家裡人麵前才有的態度拿出來。

不單單是因為臉。

血脈感應是最玄學、做說不清的事情。

有的人白首如新,有的人傾蓋如故,說的就是一個眼緣。

這人出現以來做的事就沒有一件事靠譜的,但偏偏就合了他的眼緣。

林譽自己也沒辦法解釋這件事。

他心裡盤算著,既然玉佩不在了,就不好貿然把人帶到華羽仙尊麵前去。

兩家關係已經岌岌可危了,不能這麼衝動。

不如先帶回林家,讓長輩看看。

最好是把事情先證實下來,等一切都確定了,再挑個日子,讓他父親出麵……

“我不打算回去。”

林譽思緒被打斷,“嗯?不回去,你要去哪?”

林慕沒答,反問他:“回去做什麼?”

“認祖歸宗啊,”林譽茫然,這個問題還用問嗎,“那是你的父母,還有其他的……”

他不好說的太明顯,顯得他很物質、不懷好意攛掇林慕去爭家產似的。

“總之都是你的,你不回去……”

“回去和墨知晏爭寵?”

“這……”林譽眉頭皺起來,“話也不是這麼說,但是……”

但是什麼,他也說不出來。

因為林慕說的是對的。

華羽仙尊和墨知晏父子關係極好,最近還添了這麼一出感人至深的換心大戲。

就算真相大白,華羽仙尊也不大可能趕走墨知晏。

隻要林慕回到華彌仙境,就一定會遇到這種事。

林譽最後隻能說出一句,“那終究是你的父親。”

林慕道:“他有證據嗎?”

“…………”

華羽仙尊有證據證明自己是彆人的爹嗎?

這還真把林譽給問住了。

等等,怎麼跳到要華羽仙尊給證據的是上了,要拿出證據證明自己的不該是……

也不對,林慕就不想認這個爹。

林譽淩亂了。

“那……”他忍不住問,“你母親呢?”

“我會處理好的。”

林譽琢磨了一會兒,算是把他的態度看明白了

他感到一種割裂感。

從理智上,他還想再勸勸這個表弟。

華彌仙境畢竟是第一仙門,林慕要是能順利回家,不談彆的,得到的好處絕不會少,也就不用繼續在外獨自拚搏。

加入宗門的好處都不用他來贅述了,每年那麼多弟子,懷揣夢想走上修仙路,都拚了命地想加入一個大宗門,從此一躍飛天。

散修多苦啊,經常吃不飽穿不暖,到處找秘境,就想再多點法器和功法,要是有宗門作為依靠,他也不用繼續……

想到這裡,林譽一腔傷感,抹了把眼角。

這個表弟流落在外多年,也不知道吃了多少的苦。

越想淚水就越止不住,很快濕潤了眼眶。

眼前出現一塊手帕。

林譽接過來,繼續擦眼淚,忽然發現手上的觸感不對。

挺軟,香味還挺熟悉。

他淚眼朦朧地看了一眼。

雪胭綢,萬金一尺。

魂煙香,能幫人清心鎮神,十匹雪胭綢一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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