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層擂台之上,新的擂台成型。
由最初的五十個擂台,整整兩天半鏖戰打下來,隻剩下最後兩個。
林慕沿著樓梯一步步往上。
站在擂台上往下望去,人群已經徹底成了一個小黑點。
往上則是雲層。
不遠處,在此觀賽的各宗門掌門的臉出現在眼前。
西海仙山傳人是個女修,名叫崔梨,走上擂台時,一襲金色華麗長裙裙擺散開,好似落山的夕陽,斜插著一根純金琉璃簪子,容貌姣好動人,神情冷若冰霜。
她身上沒有攜帶武器,照例互相通報姓名之後,崔梨快步向後退去。
地麵傳來幾聲沉悶的震動。
崔梨抬起雙手,十指纖纖,上麵各自纏繞著一根根細如發絲的絲線。
在她身後,緩慢地走出幾個身高近三丈,從頭到腳穿戴金甲的“人”。
這些人看不見臉,全身都包裹在純金鎧甲之內,四肢沉重,一步一個腳印,往台上一站,就是遮天蔽日,將半個擂台都占滿。
傀儡術。
這些人都不是真正的人,全都是以機關術做出來的金人。
而這些身形龐大,足有好幾個成年男性高的恐怖金人,在之前的比賽中,她還從來沒有拿出來過。
甫一亮相,就贏得了滿場驚歎。
金人力大勢沉,一抬腳就先把擂台踩出一個窟窿。
剛才的無歸還隻是自己一人金剛不壞,現在是整整七個金人刀槍不入。
這些金人像是一個個保護神,護持在崔梨前方,防守得密不透風。
崔梨指尖一動,一個金人率先出擊,拳頭足有一張桌子大小,關節全是金屬,指節上戴著拳套,一拳朝著林慕砸去。
林慕側身躲過,踩著金人膝蓋飛躍而起,一
劍橫斬,就要削掉金人的頭顱時?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崩!一聲刺耳的聲響。
崔梨用手指絞住絲線,直直勒入肉裡。
她就好像感覺不到一樣,硬生生把絲線扯得崩斷,劃破她的手指,血絲順著絲線飛快蔓延,瑩白的絲線全都染上血紅。
林慕又斬斷了她一把絲線。
崔梨抬頭望了林慕一眼,神色不動,抬起纖細五指,手指間更加密集絲線纏繞上來。
四麵圍殺。
潔白的絲線長了眼睛般飛向金人傀儡,精準地纏繞在金人的關節之間,金人的靈活性再上了一個台階,各自手中亮出兵器來。
整整七把丈長的金色長槍。
……
隔壁,墨知晏也不怎麼好過。
源柊梧從小學習禦蠱長大,重新整頓過綾月國皇室後,又拿了國師一脈的真傳,一杆暗銀長笛橫在嘴邊,隨著他的吹奏,數之不儘的蠱蟲潮水般朝著墨知晏湧去。
他的笛子不僅能驅使蠱蟲,還附帶著蠱惑人心的效果,稍微心智不堅定,都可能在他的笛音下迷失自我。
墨知晏靠著係統的屏蔽功能,隔絕掉無孔不入的笛音,但是麵對眼前數以億萬計的蟲子,也覺得棘手。
打到現在,再沒有誰藏私,都是全力以赴爭奪勝利。
“竟然是兩個以物禦物的留到了最後,怎麼這兩人沒有湊到一起呢?滿地蟲子和金塊頭打架,一定很有意思,說不定最後就變成了兩個人比拚誰的氣息更深厚,更撐得住了。”
承桑祁之前就知道這兩位的存在,但沒仔細關注過,今天親眼見到他們動手,頗覺有趣。
“這一場結束之後,是不是有三天的休息時間?”長魚未央問。
承桑祁眨了眨眼,“好像是……贏了的有,輸了的沒有,輸了的明天還得打一場爭第三。”
和這幾天趕命似的緊湊流程不同,四進二結束之後,就是萬眾矚目的決賽,決賽和今天這場比賽之間特地留了三天給參賽者休息。
而決賽之前還有個第三名的對決。
不過那個關注的人不多,大部分人還是把注意力放在了後麵的決賽上。
“要不要賭一把,誰輸誰贏?”承桑祁又開始閒不住了。
長魚未央輕輕拂了下袖子:“我賭林慕贏。”
“……”承桑祁說,“那我不賭了。”
比起賺長魚未央一比,讓墨知晏贏,他會更難受,比他錢全沒了還難受。
……
台上,在夕陽落山之前,兩邊擂台一前一後分出了勝負。
墨知晏利用修為優勢擊敗了源柊梧,好在這次他沒有“收不住手”,源柊梧下台時隻受了點輕傷,沒什麼大礙。
林慕一劍割斷琴弦和傀儡之間連接的關節,傀儡失去控製,傻愣愣地呆在原地。
崔梨的識海和傀儡術連接太深,此時受到傀儡術反噬,素手撫著心口,唇角緩緩溢出血來。
又一位天驕落敗。
林慕收了劍,“承讓。”
崔梨搖搖頭,一句話沒說,抱著琴起身,朝台下走去。
至此決賽兩人已定。
林慕沒有往隔壁看,裁判宣布結果後,就沿著擂台旁的台階往下走。
墨知晏看了他一眼,和他背道而行,朝上方華羽仙尊所在的方向走去。
兩人一上一下,各自錯開。
華羽仙尊拍拍墨知晏肩膀,語氣十分欣慰,“今天表現不錯。”
墨知晏朝他揚起一抹笑。
華羽仙尊:“不要驕傲,還要繼續努力。”
墨知晏點頭:“我知道了,父親。”
這些天下來,他們父子之間的感情早已恢複如初,華羽仙尊心想,他到底還是喜歡更乖巧,更能體貼他的孩子。
“回去吧,早些休息。”
話是對墨知晏說的,他的目光卻止不住地往下看。
林慕走到顧隨之麵前,“回去了。”
顧隨之儘職儘責的扮演著侍衛的角色,見主人家忙了一天,十分貼心地問他,“要我幫忙拿東西嗎?”
林慕搜遍自己全身,隻找出一樣可以拆卸的東西。
他解下腰間的長劍,遞給顧隨之。
兩人朝外走去。
承桑祁在遠處笑眯眯和他招手,他傷還沒全好,臉色看著還有些蒼白,精神頭倒是不錯,也能自己站得穩了。
長魚未央朝林慕頷首示意。
隔壁,源柊梧也從擂台上走下來,他的侍從飛快圍上來,被他揮退。
源柊梧掃視了一圈,頂著他那張不管贏了還是輸了,都好像有人倒欠他八百萬靈石的臉,滿臉陰鬱,朝林慕看過來。
林慕想了想:“請你吃飯?”
“……”源柊梧說,“沒有傷心,謝謝。”
林慕:“就當給我慶祝?”
源柊梧:“我明天還要比一場。”
承桑祁插進一顆腦袋,“你可以坐邊上看著我們吃吃喝喝啊,再不然咱們把那位西山少閣主也拉去。”
源柊梧:“……你不怕被人說故意擾亂對手我還怕呢。”
林慕:“去不去?”
源柊梧有點嫌棄,不大想天天為了這種原因往外跑,但還是點了頭。
一行人朝外走去,沿途說笑聲一片。
主要是承桑祁在說,其他幾人大多話少,顧隨之也不愛跟彆人說話。
但……看起來和諧無比。
半空中,華羽仙尊胸口劇烈起伏了一下。
他看著林慕頭也不回走遠的背影,目光逐漸陰鷙。
哪怕他當著這麼多人的麵,把父愛全都給了另一個人,甚至那個人還是他接下來的對手,林慕都無動於衷嗎?
果然是……翅膀硬了?
……
承桑祁完全不管自己身上還帶著傷,抱著酒缸揚言決賽結束之後一定要向林慕挑戰。
姬珠在第
四輪落敗,按照規則,她的排名在前十三,算是前進了幾名,此時十分從容,從承桑祁手裡搶過酒,問他:
“那你要是輸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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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桑祁想也不想,“那就挑戰第二。”
真是個靈活知變通的漢子。
眾人笑倒一片。
留下承桑祁他們在山下繼續鬨騰,林慕回到自己住處,剛推開門,一眼看到了窗邊的人。
華羽仙尊轉過身,身上黑金色長袍被月影拉長,頭頂的玉冠亦是清冷尊貴。
他回去後,越想越是氣不過,決定最後給林慕一次機會。
最後……再示好一次。
“前些天,外峰死了兩個弟子,你可知道這事?”
林慕沒答,隔著段距離,微微蹙起眉。
他不太喜歡彆人擅自進入他的房間。
但這裡是華彌仙境,嚴格來說,每一塊地都是墨天曄的,他沒什麼好說,往後退了一步,就想離開這裡。
“站住!我讓你走了嗎?”身後傳來一聲厲喝。
話音落下,一道凶悍的靈力打在林慕腳邊,地麵皸裂,被轟出一個大坑。
林慕識海中,顧隨之猝然睜開眼,冷笑一聲,就要回擊。
林慕及時止住了他的動作。
放顧隨之出來,今晚非得打起來不可……打墨天曄他無所謂,但是影響到之後的比賽就不好了。
以墨天曄如今的心理狀態,做出什麼來都不奇怪。
林慕轉過身,“掌門想說什麼?”
華羽仙尊冷著臉,“有人說,那兩個弟子的死,你有很大嫌疑。”
他把忘瀾宗宗主的話重複了一遍,補充道:
“這些天來,隻有你和他發生過衝突。還有你的修為,我向撫崧長老求證過,六年之前,你還隻有築基初期的修為,短短幾年,你就一躍到了元嬰中期……”
這些天,除了大比,他就在查這件事。
越查就越是心驚。
尤其是……
“那個叫東方黎的弟子,他身上沒有攜帶過曲玲瓏,但我派出去的人在他窗下找到了一株,他就住在你隔壁,你要是想對他下手……”
“所以呢?”
華羽仙尊沒想到他如此執迷不悟,話說到這個份上還在狡辯,怒道:
“你可知那株曲玲瓏上還殘留著你的靈力?所以?所以什麼?華彌仙境裡就沒有曲玲瓏,那株曲玲瓏是從哪來的,你還要跟我裝傻嗎?你跟他什麼仇什麼怨,就要這樣置人於死地?”
“這件事要是公布出去,那些人會怎麼說你?說你狹隘恨毒,說你氣量小容不了人,就連這次大比,你的名次說不定都會取消!”
華羽仙尊滿眼痛不可言,“我知道你在外過的不容易,但你就非要這麼不思進取,走上這樣的歪門邪路?”
“寧可自毀前程,做出如此喪心病狂的事情,也不願意……”
“我是說。”林慕淡淡道,“
所以呢,你想逼我求你嗎?”
華羽仙尊瞬息間變了臉色,“我不是想逼你,我隻是不想看你越錯越遠,以後都回不了頭,你現在認錯,我還能幫你擔住……”
“那你就去查好了。”
林慕平靜地說:“好好查一查,最好全查清楚,要是我的錯,不用你替我承擔什麼,我自己負責。”
華羽仙尊數不清是多少次被他毫不留情地拒絕了,整張臉鐵青,臉上肌肉一陣陣緊繃,氣得說不出話來。
足足深呼吸好幾次,華羽仙尊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還有三天,你就要參加決賽了,你就非要跟我犟嗎?”
林慕撩起眼皮,恍然,“原來掌門是怕令郎三日後敗在我手裡,提前來替他打點一二,威脅威脅我,讓我放水?”
他麵色冷淡,“你還是死了這條心吧,他一定會輸的。”
華羽仙尊冷靜下來。
“你就那麼有自信?要知道,那承桑祁也隻是因為傳承特殊,才不受修為壓製,知晏都半步出竅了,怎麼看,都是我讓他放你一馬比較正常吧?”
說完他察覺自己語氣過於冷硬,連忙補充:“當然,不需要你來求我,你之前那兩次……”
他想說“殺我”,又覺得這話會把本就疏離的父子關係越推越遠,於是沒有說出來,隻說:
“那兩次冒犯,我都既往不咎,知晏也說了,他不會和你計較,隻要你大比之後願意留下來……”
華羽仙尊一直猶豫不決,此時終於下定了決心:
“我會對外公布你的身份,說你和知晏都是我的孩子,你們是一對雙胞胎,隻是你意外走失了,這些年你母親思念你,才會落下這樣的病……”
雖然彆人不一定會信。
但也總歸是對最近眾說紛紜的猜測有了個解釋。
也算是兩全其美了。
華羽仙尊算盤打的好。
可惜林慕不這樣想。
他說:“我不願意。”
華羽仙尊宛若被一盆冷水澆在頭上,滿腔熱情,還有一開始就想好的打算,全被這四個連語氣起伏都欠奉的字熄滅。
林慕側過身,劍鞘一指門外,“出去。”
他甚至連敬稱都不願意叫了,一字一句結了冰般,“彆讓我再看見你。”
華羽仙尊手腳發涼,更涼的是他的心。
“你就非要這樣和我說話嗎?”
林慕直接用行動證明,不是要這樣和他說話,是一個字都不想和他說。
他轉身離去。
這一次,華羽仙尊沒有再攔他。
一天之內,他第二次注視著林慕的背影離去。
而這一次,他好話歹話都已經說完了,但是林慕怎麼都不願意聽,那他也沒辦法了。
他眼眸深處翻湧著怒氣。
那就好好地查查吧。
把這件事情翻過來查,查他個水落石出。
等他
把證據擺在林慕麵前,不怕他不低頭。
華羽仙尊閉上眼,心裡最後一絲愧疚和念想徹底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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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要把人留下來,其他的都無所謂。
……
林慕去了華彌仙境外的一座山,在山崖邊停了下來。
清風撲麵而來,林間草木濕潤,其實不怎麼好聞。
他想起好像沒和承桑祁說一聲,等承桑祁明天酒醒了,回去找不到人。
還有明天源柊梧的比賽……
林慕閉上眼。
墨天曄總能找到辦法惡心他。
“實在不想見他的時候,我幫你去?”夜色中,銀光拉長,化成人形,顧隨之在他身邊坐下來,一手托著下頜,那張完美毫無瑕疵的臉上露出笑來,“你閉著眼睛不看就行。”
“不了。”林慕搖頭,“我自己去。”
“那後麵的比賽?”
“我自己來。”
顧隨之語氣裡帶了點無奈,“我跟你說過的吧,墨知晏拿的那把彎刀不太對勁,傅初嵇和他之間可能有某種聯係,要是到時候他再來那麼一次……”
“那他也贏不了。”林慕說。
“……”
“傅初嵇再怎麼樣,墨知晏的身體承受能力總是有極限的。”林慕說,“除非他想撐死墨知晏。”
這話還是幻境裡的顧隨之告訴他的。
顧隨之還半跪在他身邊,銀發沿著白衣滑落,看著就是極清貴的模樣。
林慕仰頭望著他,極濃的睫羽下眼波流轉。
顧隨之還未反應過來,就見他抬起手,手裡還握著劍柄,抵在他肩膀上。
大紅廣袖下隻露出一點指尖,一點雪白藏在翻滾的緋紅裡,比那羊脂玉還惹人注目。
山崖後方,漫天銀河掠過蒼穹。
林慕順勢撩起劍鞘,挑起麵前人的下巴,穠麗眉眼深深含笑。
“就算你長的好看,你也不能搶我的人頭。”
他一頓,目光落在手裡的深黑繁複的長劍上,聲音輕了很多。
“而且你已經給了我很多了。”
“讓我自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