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還是不喜歡林慕。
人一旦生出惡意,把什麼人歸於敵人,就很難再對他改觀,隻會巴不得他過得更慘。
見旁人事不關己,抱著看戲的心態討論起這件事,他還插了句嘴,端著過來人的語氣點評:
“他要是裝裝可憐,現在的輿論哪還能不倒向他?偏偏就忍不住,非要出這口氣,現在好了吧,看看彆人都怎麼說他?也是年紀太輕,沉不住氣啊。”
承桑祁路過,仔細打量了他兩眼。
忘瀾宗宗主知道承桑祁和林慕關係好,立刻警惕起來,“扶桑少主看我做什麼?”
“就是好奇,宗主好像還挺喜歡的墨知晏。”承桑祁笑眯眯地說。
忘瀾宗宗主越發戒備,“這跟少主有何關係?”
“沒關係啊,說了嘛,就是好奇。”承桑祁轉著他的銀質煙槍走遠了,看著心情比忘瀾宗宗主還不錯。
忘瀾宗宗主一頭霧水。
他想著承桑祁的話——
“你好像還挺喜歡墨知晏?”
一股難以言喻的不適泛上心頭。
冰涼,粘膩,甚至有些惡心。
但這是為什麼?
忘瀾宗宗主越去想,這種感覺就越重,反胃感從胃裡直逼喉嚨,腳下踩的地方也散發出了陣陣腥氣,好似從雲端變到了地獄,耳邊陰風陣陣,摻雜著鬼魂的嚎哭。
他一身大乘期的修為,愣是出了一頭汗。
被風一吹,他打了個寒顫,胳膊上密密麻麻冒出小疙瘩。
承桑祁是扶桑島傳人,能窺見天機。
難道承桑祁不是在裝神弄鬼,而是真的知道什麼?
……
挑戰賽正式開始。
前五十名——也就是第一輪擂台賽的勝者,依次登上擂台,剩下的人則隻能在下麵等。
一輪輪勝者層層登高。
沒多贏一場,這會兒站的位置就更好。
擂台也好似成了一座高塔,一層壓著一層,隻有站在最上方,才能不受拘束。
承桑祁趴在第一層擂台的邊緣,雙手搭在欄杆上,愜意地透過其他擂台,眺望著遠方。
他的擂台靠近中間,位置又偏下,視野受限嚴重,看了半天,也隻看到一角白雲悠悠劃過天空。
長魚未央整理手中的靈劍,碧綠眼眸裡隻餘下平靜。
在他們之上的人莫不緊張地往下看。
誰都知道,這兩人不會止步於這裡,必然是要向上挑戰的。
腦子活絡一點的,已經猜到了,他們要挑戰的人必然還在上麵,倒是不怎麼擔心,轉而去研究潛在對手。
挑戰賽還沒開始,就有人盯向了第一的位置。
——誰都知道,那個人已經走了。
現在隻要搶到第一個報名,什麼都不用做,就能夠直接登頂第一。
就算還會被人挑下去,那至少也是曾經擁有過。
彆人千軍萬馬過獨木橋才能搶來的機會,現在就擺在麵前,隻要伸手就能得到。
一時間,無數雙火熱的眼睛都望了上去。
“大家都準備挑戰第一啊?”承桑祁從白雲藍天的美景中回過頭,狀似驚訝,“那可真是太好了,你們動作可要快一點。■■[]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誰都知道他和第一那位私交甚篤,乍一聽到這話,都感到了不解。
承桑祁十分好心,萬分靦腆,伸手遮了下臉,才給他們解釋:“本來我還挺不好意思的,畢竟林慕是我朋友,這樣趁人之危,說出去我名聲不好聽,但諸君誰要是願意做這個出頭之人,那還真是感激不儘了。”
幾個原本躍躍欲試的人剛邁出步子,就頓住了。
有人臉色沉下來,“扶桑少主,這是在公然威脅我們嗎?”
“怎麼會呢?我這是感激啊。”承桑祁撓了撓頭,感到十分無辜,“這都不可以嗎?”
誰要是想挑戰第一,那他下一個就挑戰對方。
這他娘的能叫感激?
雲端上,有人反應迅速,朝承桑落日發難,“大祭司閣下,這就是扶桑島的行事風格嗎?公然威脅彆的弟子,公平何在?”
承桑落日也捂臉,嬌弱地往旁邊一躲,“哎呀,你不要這麼大聲嘛,都嚇到我了。”
“!!!!?”
一道雷淩空落在頭上,不少人都被雷得不輕,不敢再豎著耳朵看熱鬨了。
“那又不是我兒子,我管不了的,”承桑落日放下手,打著扇子,被冤枉得很委屈,“實在不行,你們就當他暗戀林慕好了,年輕人嘛,喜歡個人把自己喜歡成傻子很正常,他傻跟扶桑島有什麼關係呢?”
“????”
“……”
聽到這話的人簡直無語透頂。
承桑落日混跡江湖多年,臉皮厚度遠不是旁人可以預測,當滾刀肉當得得心應手,全然沒放在眼裡。
——企圖給他施壓,做夢呢?
實在不行,就把黑鍋往承桑祁身上扣。
反正麻煩是他惹出來的。
承桑祁對他家小叔翻了個白眼?[]?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垂下眼睛,長出口氣。
他知道,這樣的言辭並不能阻止蠢蠢欲動的人。
他能做的都做了,剩下的可就管不了了。
不過他說的也是實話。
他總要往上打的,打誰都是打,彆人站上去,好過讓他去打空氣。
就是可憐他,突然就多了一個暗戀的人。
……
比賽即將開始。
長魚未央拿出令牌,忽然聽到旁邊傳來一道可憐兮兮的:“長魚兄,我的命好苦啊,跟黃連一樣,現在急需一朵碧玉桃花撫慰我受傷的心靈……”
長魚未央:“……”
他轉過頭,認真地說:“給林慕了,你去找他要。”
承桑祁:“這還要得出來個鬼。”
他翻了個身,“你要選……”
登天碑上金光綻放,從上到下,金光從一行行名字流過。
比賽正式開始了。
早就焦灼的氣氛瞬間被點燃。
九十八塊金牌同時升上半空,四周傳來急不可待的聲音:
“第一!”
“我要挑戰第一!”
“給我第一!”
“我要第一——”
“……”
承桑祁把話又咽了回去。
兩人都沒急著動,承桑祁懶洋洋靠在欄杆上,長魚未央單手扶著腰間的劍,一起往上看去。
最上方的兩個擂台還是空的。
“是誰搶到了?”
“第一是誰?”
上上下下數不清的目光凝聚在天空中那堆亂飛的金牌上。
報數的人不乏排在前一十的強者,天上眾位大能也在密切關注著最後的結果。
其中,西海仙山的一位尊者緩緩皺起眉,似乎有些怒其不爭。
旁邊兩位倒是看的很專注。
亂飛的九十八塊金牌中,其中一塊金牌亮起來,飛向最頂端那個擂台。
上麵的數字亮起來——
九十三。
倒數第七,第一輪就被淘汰出局的一個弟子。
有人失望,也有人鬆了口氣。
九十三,這人實力不強,奪回來也能很容易。
不管彆人怎麼想,中獎的人是開心壞了,“是我,是我抽到了,我是第一!”
他一刻等不得,爬過層層樓梯,到了最上方,摸著擂台欄杆,喜形於色。
這個擂台的裁判還是雲歸。
他平靜揮手,讓人抬上來一個香爐,香爐中插著一柱香。
線香燃儘,一方不到,則自動判負。
很快,第一也被排在八十六的弟子搶走。
就這麼兩個機會,沒搶到的人垂頭喪氣片刻,各自挑選對手;也有人堅持等在一邊,等這第一輪挑
戰;還有人還沒來得及報出號碼,就被彆人挑選中,在擂台上迎戰。
不少擂台上都打了起來。
承桑祁有點意外,第三那位西山少閣主居然沒有報任何號碼,還穩居擂台,坐在她那幾個金人的肩膀上,沉默眺望遠方。
她不是都去看墨知晏了嗎?
不過這不關他的事。
承桑祁甩了甩手裡的令牌流蘇,吊兒郎當報出號碼:“第三。”
與此同時,他身旁也傳來一句,“第三。”
承桑祁扭頭,和那雙碧綠的眼睛對視,長魚未央遲疑了下。
承桑祁聳了聳肩,“行行行,讓你,那我選第四,等會兒打完了來跟我打一場啊。”
兩人的金牌同時飛向上方兩個擂台。
一個懸浮在崔梨麵前,一個落入源柊梧手中。
承桑祁把手舉在嘴邊,卷成喇叭,“源兄,我來啦!”
第四名的擂台上,源柊梧嘴角一抽。
在他旁邊,崔梨沉默地跳下金人肩膀,同樣準備應戰。
各自到位,比賽開始。
幾十場比試同時打響,各色靈力法器亂飛,熱鬨不已。
但被人注意最多的,卻是最安靜的那個。
沒有激烈的戰鬥,隻有一個香爐。
線香點燃,一縷青煙嫋嫋升空,青煙消散在空氣裡。
天上地下不知多少人在看著這柱香。
等著它燃燒殆儘。
天色不知何時陰沉下來,鉛灰色天穹沉沉壓在頭頂,隻餘下天地間那一塊直通天地的金色石碑。
……
馬車上,林慕麵對著灶台,陷入沉思。
起因是顧隨之和林譽的關係有所改善——基於顧隨之的“認命”,林譽為了讓他也感受到家的溫暖,主動向他釋放了善意。
林沁華身體不好,林譽打算給姑姑補補,讓人買了隻吃靈食長大的雞,為了表示誠心,打算親自下廚。
然後他把廚房炸了。
馬車底下都被炸出老大一個洞,呼呼漏風,停下來修了半天才重新啟航。
同時廚房門口也多了一張林譽不得入內的禁令。
林譽滿心沉痛,但香噴噴靈氣四溢的七彩錦雞已經買了殺了,不吃就隻能浪費。
於是,他左挑右選,把這項重任交付給了新來的好兄弟——表弟的道侶。
顧隨之欣然接過任務。
……然後林家的就馬車被炸了第一回。
同時禁令上人頭加一。
任務傳遞到了第三個人,同時也是全村唯一的希望,林慕的手裡。
林慕:“……”
顧隨之偷偷摸摸,偷渡進了廚房,表示要給他打下手,不敢碰其他,隻敢拿調料假裝自己在忙。
林沁華吃不了太重口味,調料是給其他人準備的。
顧隨之端起林慕準備好的油潑辣子,聞了一下,又香又辣,直衝鼻尖,和他身上的味道十分相似——都被油爆過。
他感歎:“我這孜然一身……”
香噴噴。
“我們現在要……”顧隨之抄起刀,自信轉身。
顧隨之放下刀。
“人呢?”
“去哪了?”
林慕還在思考自己為什麼要陪著這兩個人胡鬨。
耳邊吹過一絲涼風。
他一抬眼,天高雲闊,萬山俯首。
烏雲沉沉壓在頭頂,麵前是熟悉的擂台,對麵站著一個突然傻眼的弟子,還有擂台下無數雙眼巴巴望著他的眼睛。
啪——
線香燃燒到底,最後一截煙灰掉在香爐上。
“…………“
林慕沉默地轉頭,看向一旁的登天碑。
長風掠過天穹,登天碑沉默矗立於天地間,仿佛亙古長存,走過時間長河的洗禮,是一塊正經石碑。
林慕收回目光,看向台下,長劍自虛空中凝聚而出,拔劍出鞘,淡淡地說:“那就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