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他點的三明治送過來了,但他還不想吃,而是撐著下巴,好奇地看祝餘做咖啡。
祝餘這次先把乾桂花鋪在粉碗上,再去接咖啡粉,然後是布粉、壓粉和萃取那一套固定流程。
這次在萃取的過程中,雖然還是出現了輕微的通道效應,但總體還算穩定,流速沒有忽快忽慢,萃取時間也沒有變短。萃取出來的咖啡液桂花香氣也很明顯,而萃取過後的粉餅,底部的桂花沒有脫離,已經和粉餅貼在了一起,形成一個整體。
用這杯咖啡液做出來的美式和上一次味道差不多,都是很舒服的口感,而用同樣的濃縮咖啡做的拿鐵,表現則比上一次優秀許多,桂花香終於不再被咖啡香死死壓製,而是絲絲縷縷地浸透其中。
祝餘喝了一口,眼睛一亮,轉身去跟羅瀚還有關夏禾交流心得體會。
“是不是桂花在底部萃取出來的最合適?”
“我覺得是,這樣花香比較平衡。”
“用來做冰美式怎麼樣?天氣熱,很少人會喝熱美式了吧?”
“我還沒有試過,現在再做一杯看看。”
“小魚姐,你的乾桂花和咖啡粉比例是多少?”
“二十克的咖啡粉,用了0.5克的乾桂花,你說我要不要再減少一點桂花試試看?”
“可以試試,儘量降低成本。”
祝餘和他們聊完,興致勃勃地再次回身去萃取濃縮咖啡液,要再做一杯冰美式。
池鶴這回見她沒問自己覺得好不好喝,竟然有點鬱悶,你們工作人員覺得好喝就夠了嗎,客人的評價已經不重要了是嗎?
他皺了一下鼻子,重新拿過菜單,準備點一杯喝的。
剛選好想喝的豆子,就見一杯拿鐵被送到了眼前,伴隨著一聲歎息在頭頂響起:“你怎麼還沒吃午飯啊?”
池鶴:“……”
雖然她說完就轉身去忙了,但他還是不太能理解她為什麼總盯著他的午飯不放,從小到大沒人管過他這件事。
池鶴腹誹完,抬起頭,看了祝餘一眼,覺得她的表情無可奈何到有趣。
就是這一瞬間,池鶴忽然間覺得,這一幕好像曾經發生過,給他一種很強烈的熟悉感。
就像是他有時正在某一件事,會突然感覺自己曾經做過;又或者明明是第一次去某個地方,卻感覺非常熟悉,好像自己已經來過似的。
但他知道,這是一種叫做海馬效應的心理學現象,也就是常說的既視感、即視現象,書上對這種現象的解釋是:“人類在現實環境中(相對於夢境),突然感到自己‘曾於某處親曆過某畫麵或者經曆一些事情’的感覺。”[1]
所以他不知道此時此刻祝餘給他的這種感覺,是因為他這兩天太累了,導致海馬效應的出現,還是他們真的曾經見過。
他極力回想從前的往事,但時間倉促,他一時也想不起來什麼有用的信息。
於是隻好猶豫著道:“我好像……沒有點拿鐵?”
祝餘在做桂花冰美式,聞言抬頭笑著看過來,道:“我請你喝的,謝謝你剛才幫我試喝咖啡。”
池鶴想到剛才自己還在心裡吐槽她不聽客人評價,忍不住笑了一下,搖搖頭,問道:“這算是我的報酬?”
祝餘歪了一下頭,笑著應好:“那就算吧。”
池鶴眼睛一眨,嗤地一下笑出聲來,連眼角都彎了上去,露出愉快的輕鬆表情來。
他舉起咖啡杯,衝祝餘示意了一下:“多謝款待,你們的咖啡非常棒。”
“你喜歡就好。”祝餘看著他的笑臉,內心忽然湧動起一股自豪和激動交雜的情緒,因為能感覺到他的誇讚是由衷的。
而不是學不會數學題之後生怕她灰心難過,才給出的安慰。
關夏禾在一旁看著祝餘兩眼放光的模樣,覺得這人既好笑,又可愛。
怎麼會有人這麼在意十幾年前就分開的小夥伴啊,人家都不記得你了,偏你還記得以前那麼點情分,想著和人家相認,就為了問問人家過得好不好。
就沒想過人家是故意沒記起你的可能性?
她想著想著又覺得心酸,替祝餘覺得難受。
其實她也知道,祝餘之所以會這樣,不過是因為得到過的太少了。
她是女孩子,所以被母親嫌棄,被父親漠視,奶奶倒是愛她,但那份愛並不唯一,去年冬天老太太因為病毒性肺炎也走了。
又因為她身上有那麼一點不完美,所以被小孩嘲笑,那時候除了自己和聞度,她沒有要好的小夥伴,是直到池鶴出現才有了改善,是他教她把缺點藏起來,也是他告訴她,你沒有不好,你不醜,你是觀音菩薩千挑萬選,派仙鶴送來的孩子。
你在這個世界上獨一無二。
後來他們長大懂事,對孟家的事也從家裡長輩那裡聽說不少,也明白池鶴之所以會那樣對她,是因為他曾經受到過同樣的傷害,甚至他受過的傷比祝餘的更重。
於是他將祝餘當成自己的投影,幫助她,就像在幫助從前的自己。
可對於那時候小小的祝餘來說,池鶴也許正是那盞在風雨中矗立的燈塔,儘管他自己本身的光芒就已經微弱。
所以她才會在見到池鶴時這麼激動這麼高興。
關夏禾想到這裡,忍不住蹭蹭鼻子彆過頭去,不敢再看祝餘一眼。
突然覺得自己和聞度太壞了怎麼辦,他們真的好像小說裡阻撓男女主角雙向奔赴的大反派啊!
心虛,非常心虛!
祝餘可不知道她這會兒想了這麼多,興致勃勃地搗鼓著她的桂花冰美式,一杯接一杯,一邊品嘗一邊寫實驗記錄,誓要做出最佳配比。
剛寫完最後一個數據,就聽到關夏禾忽然叫她:“祝小魚,你快來看妹妹給我們發的信息!”
祝餘聽到“妹妹”,立刻把筆一扔,湊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