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unny Toys如今名聲在外, 年輕人隻要接觸過潮玩的,很少會不知道它。
哪怕不了解,也會聽說過它的名字。
但池鶴也沒有想到, 自己想低調裝逼沒裝成不說,還突然天降一口大鍋, 收到來自於祝餘的指控。
他目瞪口呆地愣了半晌, 才問:“什麼叫……這是怎麼回事, 為什麼沒買到娃娃,就看你和貓不順眼?”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剛才祝餘提到了發財的名字, 而它的聽力又實在敏銳, 池鶴話音剛落,它就從吧台邊上的門口走了進來。
停在池鶴腳邊, 仰頭看看他, 又對著吧台裡麵的祝餘喵了聲。
祝餘剛要招呼它,就聽後麵出來一句略帶威脅的:“你是不是在說我壞話?”
他們說彆的關夏禾都可以不聽,但要是說她壞話,那可一萬個不行!
麵對她的虎視眈眈, 祝餘一臉淡定, 眨眨眼反問道:“難道我說的不是事實嗎?你上上上個月, 沒有因為沒搶到聯名款的棉花娃,就遷怒於我和發財嗎?”
關夏禾聽她提起這件事,氣焰一下就矮了下去, 期期艾艾地道:“……你、你這人怎麼這麼沒意思, 居然還翻舊賬。”
發財這時好巧不巧, 喵了一聲,也不知道是在附和哪個。
池鶴彎腰將它抱起來,把它的爪子搭在吧台邊沿, 和它一起看姐妹倆“就事論事”。
祝餘說:“所以我也沒有說你壞話啊,隻是在陳述事實。”
“其實都怪那家店。”關夏禾為自己辯解,“我等了好久才等到這個娃出來,結果就晚了一天想起來要去買,一看,遊戲的官旗賣完了不說,Funny Toys那邊也沒有了!”
“都怪他們貨不夠!還不補貨!玩家怎麼說都不補,有錢都不掙,氣死我了!”
關夏禾想想就難受,偏偏那時候祝餘還勸她:“還有啊,不是還有另外幾款嗎?你隨便買一個唄。”
她一聽就炸了,“我單推!鐵血單推!要彆的角色的娃乾什麼?!”
祝餘又不玩遊戲,哪裡知道她們這些玩家還有這麼多講究,一不小心就撞上了槍口。
發財剛好也在,就擱一旁打滾呢,一邊玩貓薄荷球一邊喵喵叫,關夏禾看它不順眼,就連它也罵了。
給孩子直接就罵懵了,愣在原地一動不敢動。
祝餘趕緊過去一把抱起貓就跑。
“池鶴哥你都不知道她多嚇人!”她衝池鶴繪聲繪色描述完當時的場麵,還強調了一句。
甚至加重了語氣,以示這個“可怕”程度之強。
池鶴簡直哭笑不得,捏著貓爪子上的肉墊解釋道:“不是不想補貨,是本身合約就是銷量發售,賣完即止,而不是限時不限量,而且可能遊戲官方沒有授權二販,所以也就沒辦法再開啟二輪銷售,有的款式沒了就是沒了。”
關夏禾聽了很疑惑:“是嗎?難道這不是客服的統一話術嗎?”
池鶴:“……”
我的沉默震耳欲聾,你聽見了嗎?
祝餘憋著笑,把關夏禾往一旁推,吐槽她:“你肯定沒仔細看官方的說明,馬大哈不是一天兩天了。”
“……小魚,我是不是沒辦法擁有它了?是不是要讓二手販子砍一刀啊?”
關夏禾好傷心啊,聲音都出現哭腔了,祝餘聽了一陣無語。
怪誰呢?誰叫你偏要晚一天才想起來這事呢?
這根本沒法安慰。
她給關夏禾塞了個她喜歡的口味的雪糕,轉身回到池鶴這邊,小聲跟他說:“離小禾生日還有兩三個月,我準備到時候去二手市場收一個給她,池鶴哥你彆說漏嘴。”
池鶴唉了聲:“保守秘密最好的做法,就是把這事爛肚子裡,誰也彆說。”
“可是我相信你,不會說的,對不對?”祝餘望著他的眼睛問道,眼裡全然是信任。
池鶴心裡一動,竟有些說不上來的感動。
怎麼會有人像她這樣,對著一個已經十幾年不見的,所謂的少年時代的好友,輕易交付信任。
池鶴捫心自問,自己是做不到的。
畢竟時間會改變一切,包括一個人的性情。他不能保證自己會對對方敞開心扉,也不敢確定對方還和從前一樣。
他嘴角勾了勾,露出一個似笑非笑的表情,“……是嗎?你怎麼這麼信我?”
祝餘似乎料到他會這麼問,望向他的眼神裡目光柔和沉靜,如同平靜無波的水麵,像是能看穿他內心一切想法。
“現在是北京時間下午四點三十六分。”她抬頭看了一眼店裡的掛鐘,笑著輕聲道,“我現在是一個賭徒了。”
她看著池鶴,姿態似乎很從容,但仔細看,卻依稀可見其中的緊張。
池鶴忽然間生出了一種想要逃避的衝動。
她說得沒錯,她是個賭徒。
她在賭他的人品,賭他依舊和從前一樣,善良正直,也在賭他和從前一樣,和她最為要好,遇事總站她那頭。
“……你啊你。”半晌,他歎出口氣,又一次說了這三個字。
祝餘依舊靜靜地看著他。
他卻忽然沒好氣地笑起來,橫了她一眼,“學點好的吧你,賭一次不夠,緊接著開第二盤,你怎麼這麼能,以後再這樣,我就去派出所舉報你。”
祝餘微微愣了一下,忍不住嘴巴一抿,鼻子都皺了起來。
“這是你大義滅親的時候了?”
“我隻是做了一個普通市民應該做的事。”池鶴揶揄了一句,立刻扯開話題,“交給我吧。”
祝餘一愣:“……啊?”
交給他?什麼交給他?舉報她開盤這件事?
不是吧,真這麼狠啊年輕人:)
她正要說什麼,就聽池鶴道:“你告訴我小禾玩的遊戲的名字,我明天讓助理去倉庫找找有沒有庫存的,要是有,你就不用再去二手市場收了,你去收一個的價格,都夠買兩個新的了。”
恐怕還不止,有的在二手市場價格能翻好幾倍。
池鶴自己就是做這一行的,對其中的水深水淺知道得再清楚不過,畢竟他自己設計的多個係列中,就有隱藏款被炒出比原價高好幾倍的高價。
市場生態如此,因為有人肯買單,才會出現這種價格。
但他認為,祝餘很不必要去吃這個虧。
祝餘又啊了聲,問道:“會不會不方便?”
“不會,我的工作也和這些玩具有關。”池鶴搖搖頭,表示這都是順手的事。
祝餘這才想到,“剛才都忘了問,池鶴哥你在Funny Toys是負責哪方麵工作的啊?”
“玩具設計,我負責提案和出概念,項目團隊會出設計稿,工廠負責生產,公司的銷售渠道負責銷售。”
池鶴將自己的工作形容為流水線上的其中一環,還算有點重要的螺絲釘。
祝餘說他謙虛,“沒有設計師,哪裡來的點子,沒有點子,哪裡來的項目。”
“謝謝誇獎。”池鶴把最後兩口巧克力牛奶喝完,覺得膩得不行,問她要白水。
祝餘一邊給他倒水,一邊好奇地問:“可是你怎麼有時間每天都過來,不用坐班麼?”
“假公濟私,遲到早退。”池鶴蹭蹭鼻尖,直言不諱,並且不以為恥。
祝餘露出不信的表情,堅持認為是他們公司對設計師的考勤製度比較寬鬆。
但池鶴卻微微一笑,覺得自己裝逼的機會終於到了。
“其實是因為我是公司創始人之一,雖然也在公司上班,但隻要我把工作完成了,就沒人管我是不是遲到早退,不去都行,我不拿全勤。”
祝餘看著他雲淡風輕的臉孔:“……”
我單知道他發財了,卻不知道他已經混成了可惡的特權階層!
但隨即她後知後覺地回過神,震驚地看著池鶴:“Funny Toys是你的……”
“不是我的,我隻是有一部分股份。”池鶴搖頭解釋道。
他跟她說起大學時代的創業經曆,說他們剛開始那幾年沒什麼業務,在京市都混不下去了,幸好喬棟家裡就是做玩具廠的,讓他們把辦公室安在廠房一處小小的房間裡。
“就兩張辦公桌,兩台電腦,麵對麵地放著,喬棟想辦法拉點做代工的業務,他爸看我們實在太艱難了,大發慈悲,在工廠給我們開了一條生產線,那時候我們幫人家生產棉花娃娃,來圖打樣,來樣加工,如果沒有設計圖,或者對自己的圖紙不滿意,我們也可以幫著設計,一張圖紙就賣幾百塊。”
那段時光真的很難,每天早上睜開眼第一件事,想的都是今天有沒有活。
“幸好後來功夫不負有心人。”他笑著,一句話帶過了所有沒有說出口的艱難。
如同祝餘也隻是用短短十幾二十分鐘,就將她這十幾年裡發生的事都說完了一樣,省略其中許多細節。
他們都經曆過人生中一段堪稱至暗時刻的歲月,生活掀起的風暴不為人知,他們被生活打碎,又被生活重塑,最終成為更豐滿更平和,甚至是刀槍不入的大人。
然後穿越過各自為戰的長長歲月,穿越過風雨,站在了對方麵前,就著一杯咖啡,聊一下午的往事。
巨大的時間空隙就這樣被彌補起來,仿佛他們也參與了彼此的過去,一直都沒有走散過。
祝餘這時說:“說起來,我第一次知道盲盒,好像就是你們公司的。”
池鶴聞言好奇道:“是麼,是哪個係列的產品?”
“電視劇的聯名。”祝餘想了想,“好幾年前的事了,有一部古偶叫《登仙台》的,你看沒看過?就是那部電視劇,出了個角色係列盲盒。”
《登仙台》。
池鶴眉心一跳,不自覺地有點心虛,但表現得很鎮定:“你說這部戲啊,當然看過,那是Funny Toys很重要的一個ip,因為它的成功,我們才找到了最終的方向,否則現在就隻是一個棉花娃娃的代工廠而已。”
祝餘沒有想太多,隻笑道:“這樣看來,不管是導演,還是你們,膽子都挺大的。”
一部這麼火的古偶,隨便就找了個小公司做聯名,幸好他們成功了,不然會被劇粉和書粉罵死。
還會連累鶴山仙人太太的名聲!
祝餘嘀嘀咕咕,池鶴猶豫了一下,問道:“你很喜歡這部劇麼?”
“沒有啊,我喜歡這本原著。”祝餘坦誠直言,“我就是去看看劇到底改成什麼樣了。”
池鶴:“……”內心突然忐忑。
但他又不可能直接說,誒,你知道嗎,這書我寫的。
這不符合他一貫以來低調做人的原則。
同時他心裡還有一個小惡魔,正揮舞著叉子跟他說,機會來了,她賭你什麼時候認出她,現在輪到你了,就賭她什麼時候發現你是鶴山仙人!
池鶴在心裡自己跟自己開盤。
然後喝了一口水,問道:“看完以後呢,什麼感想?”
祝餘眨眨眼,一臉正直:“理智的書粉應該學會書劇分離,太太能賣版權拿到版權費也不錯。”
池鶴:“……”
當著自己書粉的麵聊改編劇,莫名有點尷尬是怎麼回事。
他笑了一下,趕緊再次轉移話題,笑道:“總之,給小禾找娃娃的事就交給我吧,明天再給你消息。”
祝餘高高興興地應好,覺得真是個意外之喜。
實在是太巧了,誰能想到呢,關夏禾當時沒搶到的周邊,竟然就是池鶴他們公司的產品。
池鶴想了想,覺得光給關夏禾送禮物似乎不太好,就問祝餘:“這麼多年沒見,我不給大家送點禮物說不過去,聞度現在喜歡什麼?”
祝餘一愣:“……聞度?他現在是兒童繪本作家,你覺得送什麼好?”
池鶴沉吟片刻,“那就送他一套挪威童話作家喬治亞的一套聯名手辦吧,這是我們今年的重點ip之一。”
“他應該會喜歡的。”祝餘笑著點點頭。
池鶴看著她一臉為朋友高興的樣子,心裡忽然一軟,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無奈。
他溫聲問道:“那你呢?小魚,你想要什麼禮物?”
祝餘聞言一愣,待看見他眼裡湧動的柔色,又覺得心裡有些突如其來的酸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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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要什麼禮物呢,小魚?”
池鶴見她忽然出神,於是又問了一遍。
然後以為她在思考要什麼禮物了,便不再追問,反而從凳子上站起身來,往關夏禾那邊走去。
關夏禾還在玩遊戲,在給幾個男主角搭配衣服,玩得不亦樂乎。
見池鶴過來,就暫停問道:“你們聊完了?”
池鶴搖搖頭,笑著溫聲道:“還沒有,歇會兒。”
說著聽見一陣音效聲,便抻頭往關夏禾手機上一瞟,都是些花花綠綠的立繪圖。
不由得一陣好笑:“你就這麼喜歡這個遊戲?”
關夏禾嗐了聲:“這不得找點事放鬆放鬆麼,再說了,現實裡的男人,哪有紙片人完美。”
這話是實話,池鶴點點頭:“也是,他們是完美男友。”
因為是人為塑造出來的,可以賦予他一切美好品質,在紙片人的世界裡,“人有完人”。
關夏禾深以為然,點點頭,接著問他過來是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