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周末, 還是剛發了工資的月初，來國營飯店打牙祭的顧客直接比平時多了兩三倍。
這不，還沒到正式營業時間, 飯店大廳就已經坐滿了人, 可以說人多得連一個空位都沒有，甚至需要備用的凳子加塞進去。
楊麗芳見了, 很是替宋青燕擔心。
她也不敢在宋青燕麵前表露出來，深怕會影響宋青燕的心態，隻跟旁邊的牛荷珠吐槽。
楊麗芳：“青燕也太不走運了，定在這個時候考核，彆說她這個新手，我遇到這種情況的時候, 也很容易手忙腳亂。”
抬頭看了眼魏鴻達、鐘淑蘭，楊麗芳壓低了聲音再說道：“我們經理對青燕是不是太過於苛刻了，考核鐘淑蘭的時候，經理考慮到她文化不高，隻能夠認識幾個鬥大的字，又是跟了三個月才能夠勉強獨立上崗, 所以幫她特意選在了人流量比較少的月底周一, 即使現在需要她頂班的時候, 也是這樣照顧著她，怎麼到青燕這裡，要求就變這樣高了？”
牛荷珠解釋道：“青燕三個月後不是要競選優秀員工嗎？到時候是她跟肖丹秋競爭, 經理要把他的兩張票都投給青燕, 當然得需要足夠的理由，不然又怎麼能夠讓肖丹秋心服口服？不管肖丹秋平時做人怎麼樣，她都是我們國營飯店的老人, 尤其她大伯又是商業局的科長。”
楊麗芳點點頭，“這也是。”
重新望向宋青燕的時候，楊麗芳由衷地說道：“希望中午能夠順順利利的，可千萬彆讓青燕遇到什麼奇葩顧客。”
其實在看到一群又一群的顧客湧進國營飯店時候，還從沒獨立坐在櫃台後麵當班過的宋青燕，表麵看著很是淡定從容，內心裡還是稍微有些小慌的。不過，在想到她這些天的付出，也在第一個顧客來點菜，她順利收錢、找錢，並記賬之後，心態也就逐漸穩定下來。
顧客：“我要一碗三鮮湯，7兩米飯。”
宋青燕迅速回答：“三鮮湯1塊錢一碗，米飯7兩7毛錢，再加7兩的糧票，你總共要給我1塊7毛錢，以及7兩糧票。”
顧客從懷裡掏出錢跟糧票。
來回數了數，確認了好幾遍，這才把錢跟糧票遞給宋青燕。
宋青燕當著顧客的麵核對。
錢的數目是對的，可糧票卻是隔壁市的，宋青燕直接退回。
顧客不滿，“我這糧票又不是假的，你憑什麼不要？”
宋青燕拿起放在櫃台上的竹棍子，點了點菜單旁邊的溫馨提示，“我們國營飯店隻收全國糧票以及本市糧票，其他的全都不收。”
因為全國糧票是通用的，在全國的各個地方都可以用。
當地的糧票，那就隻能夠當地使用。
一旦收了異地的糧票，國營飯店得要頭疼死，還得到異地兌換糧票，所以國營飯店就直接規定，異地的糧票，一概不收。
這名顧客顯然也知道國營飯店的規矩，完全不敢抬頭去看櫃台上方的溫馨提示，而他會故意拿出異地糧票，不過是看宋青燕比較麵生，猜測她應該才剛剛獨立上崗，他就想碰碰運氣，現在見自己的小算盤被當眾戳破，這名顧客的臉麵有些掛不住，揚高了聲音質問宋青燕：“我們安城裡的其他國營飯店都收異地糧票，憑什麼你就不收。”
宋青燕板著臉，拿著木棍狠狠敲了下櫃台，“其他家國營飯店收，你就去其他國營飯店吃飯去！”
也完全不慣著這名顧客，把錢直接退還給他。
一看宋青燕雖然是新手，但完全跟老手一樣，絲毫不怯弱，顧客也隻好慫了，趕忙把錢推回去，也乖乖地掏出本地糧票。
有了這名顧客的例子在，其他想動小心思的顧客，也不敢再動什麼手腳，該給多少錢就給多少錢，該給什麼糧票就給什麼糧票。
魏鴻達在旁邊靜靜看著，滿意地點點頭。
楊麗芳也是替宋青燕狠狠捏了把汗。
她對牛荷珠說道：“剛才我真怕青燕會被那個顧客給嚇唬住了，幸好青燕也是個潑辣的。”
牛荷珠：“青燕14歲就下鄉了，再軟的性子，也在下鄉的6年給磨練出來了。”
楊麗芳：“這倒也是。”
在接下來，宋青燕雖然沒有再遇到會故意刁難的顧客，不過還會碰上第一次來國營飯店吃飯的顧客。
這些顧客對國營飯店的規矩不太懂。
在點了道家常紅燒豆腐，聽說除了要付1塊2的現金之外，另外還要收二兩的糧票，這名顧客當場就提出了質疑，“我知道米飯是要收糧票的，可為什麼豆腐也要收，這豆腐不是算炒菜嗎？不是說炒菜都不收糧票的？”
宋青燕看這名顧客也不是故意找茬，耐心地解釋說道：“在我們國營飯店，隻要是米麵、大豆類的製品，全都要按比例收糧票。”
也問了句這名顧客，“你覺得豆腐不是大豆做的？”
顧客為難，“豆腐是大豆做的，可我沒帶這麼多的糧票。”
宋青燕就推薦這名顧客買其他的炒菜，“紅燒茄子隻比家常紅燒豆腐貴2毛錢，不僅不用糧票，用得油也是所有炒菜中最多的。”
一聽紅燒茄子油水多，這名顧客沒有任何猶豫地點了這道菜，畢竟現在人人肚子裡都缺油水，隻要價格不是貴得離譜，全都會這樣選擇。
隨著時間的推移，在飯店大廳裡吃飯的顧客逐漸變少，到櫃台點菜的顧客也沒像剛才那樣多了。
趁著空閒，宋青燕核對了下賬本。
數目全都對得上，沒有任何差錯，隻要熬到店裡停止營業，她的考核也就結束了。
宋青燕振奮地等著歇業。
“青燕，你是青燕？”在這個時候，宋青燕的頭頂上方突然傳來了熟悉的聲音。
宋青燕抬頭一看，竟然是陳振河。
也就是年代文小說裡的男主，曾經她暗戀過的對象。
至於現在，宋青燕對陳振河自然是什麼心思都沒有的。
仔細想想，當年會對陳振河有著這樣的心思，主要還是因為當年她才14歲就背著小小的包袱下鄉，在來來往往，擁擠的人群裡，看到彆人都有家人戀戀不舍地給送到火車站，唯獨她沒有，她還是替她大姐下鄉的，這心裡自然會湧現出不少的悲涼、孤寂來。
這個時候長得清清俊俊，人還很溫柔的大哥哥走到了她的身邊，主動跟她搭話，幫她排擠心中的寂寥，宋青燕不可能不會心動。
尤其在得知他們下鄉的是同一個地方，在火車上對宋青燕也非常照顧，宋青燕也不可能會不淪陷，就跟那快要凍死的飛蛾，在終於找到火源的時候，即使知道火源非常危險，一不小心會要了它的命，也會為了退去身上的寒冷，義無反顧地撲上去。
不過，宋青燕最終不是飛蛾。
她呢，也已經在顧誌勇那裡得到了徹底的偏寵偏愛，不會再像14歲那個時候一樣，因為彆人的一點點好就恨不得牢牢抓住。
現在她也已經可以很坦然地麵對陳振河，笑著跟他打招呼，“是我，我已經回城了，目前在這國營飯店上班。”看了看陳振河的身邊，“怎麼隻有你一個人？素雲姐呢？”素雲，林素雲，也就是年代文小說裡的女主，在小說番外裡她會跟陳振河一起白頭偕老。
在知青反城大潮快要來臨的時候，陳振河是通過林素雲家裡的運作，這才跟著林素雲一起回城的。
同時，也是他們這批下鄉到長河村，第一對反城回去的知青情侶。
陳振河：“我已經通過高考考上了大學，就是附近的安城大學，今天是過來看看大學的校園內部情況，但今天實在是太熱了，素雲又最怕熱，我就沒讓她跟著一起過來。下午我還想到大學的讀書館裡借幾本書看，所以打算在這裡吃完飯再回去。”
宋青燕真誠恭賀陳振河，“恭喜，順利考上你心心念念的大學！”
陳振河回了聲謝，他還對宋青燕說道：“我跟素雲已經領證了，打算月底時候舉行婚禮，希望到時候你能夠過來參加。”
說真的，如果不是在今天遇到了陳振河，婚禮這種容易遇到老熟人的地方，她真的不想去，擔心會發生宋紫燕舉報的類似事情。
不過想想，月底舉行婚禮的話，知青們該回城的也回城了，該落戶的也落戶了，也應該沒像之前那樣惹眼了。
何況她不去的話，她擔心陳振河、林素雲會因此多想。
宋青燕就說道：“可以的呀，到時候我帶著我家誌勇一起去。”
陳振河驚訝，“顧誌勇也跟著回城了？”
宋青燕：“是的呀，我跟他是夫妻嘛，自然得要共進退的。”
陳振河：“挺好，挺好的。”
好似想到了什麼，陳振河又問宋青燕：“上次我們知青聚會，你也應該已經回城了，你沒去就是因為他？”
宋青燕解釋，“這麼多知青回城，人多，心也雜。”
陳振河：“這也是。不過，你放心，我邀請參加我跟素雲婚禮的，全都是人品可靠的人，肯定不會發生讓你煩惱的事情。”
宋青燕：“嗯，我也相信你跟素雲姐看人的眼光。”看陳振河的後麵開始排隊了，她問陳振河：“中午你想吃什麼？”
陳振河：“來碗陽春麵吧。”
宋青燕：“好的。”
在賬本上記上陳振河的這碗陽春麵，也通知後廚加一碗陽春麵。
不過，她沒跟陳振河說陽春麵的價格，直接自己掏錢，掏糧票給陳振河補上。
陳振河：“這怎麼行？”
宋青燕：“下鄉時候，你就跟大哥哥一樣照顧著我，現在我有這個能力了，請你吃碗陽春麵也是應該的。”為了不讓陳振河為了一碗陽春麵在櫃台前跟她展開拉鋸戰，宋青燕指著陳振河的身後，說道：“後麵都有顧客在排隊了，以後有時間，我們再聊。”
陳振河回頭看了看身後，也隻好作罷。
後麵的幾名顧客，也都是老老實實來吃飯的。
宋青燕很順利地收錢、找錢，在賬本上記賬。
陳振河吃完陽春麵之後，來到櫃台向宋青燕道彆，“青燕，我先回學校去了，過幾天我們夫妻去你家送請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