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以後, 林爸期待等著牛荷珠的回答，想要知道，她想不想回到他們的身邊。
其實回不回的，牛荷珠現在沒想這麼多, 她目前隻想弄清楚林爸林媽對她爺爺的看法。
牛荷珠：“所以, 你們懷疑過我爺爺？”
對於牛荷珠的回答, 林爸有些失望。
不過，他也能理解牛荷珠。
在她的成長環境裡，隻有她爺爺是最疼愛她的。
如果事實告訴她，最疼愛她的爺爺才是最傷害她的, 她除了很難接受這樣的事實, 也會下意識替她爺爺辯解。
除了是多年的爺孫感情, 也算是對她自己的一種自我保護。
林爸隻想認回牛荷珠, 不想因為她爺爺讓彼此之間有了隔閡, 所以麵對牛荷珠的回答，林爸小心斟酌著字眼, 說道：“荷珠，我知道你跟你的爺爺感情很好, 但我們跟你爺爺是完全不認識的陌生人，在知道自己的女兒被抱錯以後，任何人都會成為我們的懷疑對象。”
這算是實話。
如果將來自己的女兒也被抱錯了, 牛荷珠覺得自己也會懷疑任何一個有可能會做手腳的人。
這也比林素雲跟她說，林爸林媽已經認定她爺爺就是抱錯孩子的主謀, 讓她容易接受得多。
林爸仔細觀察著牛荷珠的神色。
看她是比較接受他的話, 林爸這才繼續說道：“醫院那邊是堅決不承認，孩子抱錯是他們的責任，我們也沒有證據證明, 當年就是醫院的過失，何況你爺爺又已經去世了，所以我們就想著，過去的真相到底是怎麼樣的，我們先暫時放在那裡，如果將來能夠找到證據證明，當年是醫院的過失，我們會再去醫院向他們討個說法。至於目前，我們最大的希望是能夠照顧好你。”
沒有直接說，讓牛荷珠回林家，也是林爸看出牛荷珠還在努力消化她才是林家真正女兒的事實。
他不想把牛荷珠逼得太緊，一定要讓她現在就跟著他們夫妻回家。
越逼，反而越會讓牛荷珠離他們夫妻更遠。
更彆說家裡都還亂糟糟的。
等處理好家裡的事，牛荷珠回來也才能夠當個快快樂樂的林家女兒。
林媽跟林爸是多年的夫妻。
林爸的話一說完，她也立馬知道他的意思。
雖然有些不甘心，可也是目前最好的處理方案。
林媽就附和著林爸的話，也對牛荷珠說道：“不管當年抱錯孩子的主因是誰，我們做父母的沒有看好自己的孩子，也是我們做父母的過失。所以荷珠，你願意讓我們照顧你嗎？願意給我們一個機會，好好彌補當年的過失嗎？”
林爸林媽說得這麼卑微，牛荷珠又哪裡能夠忍心拒絕？
見牛荷珠答應了，林爸林媽是高興得不行。
在龍興街這裡陪了牛荷珠很久，林爸林媽才依依不舍地離開。
離開之前，也是跟昨晚一樣，對著牛荷珠來回叮囑，什麼關好門窗，晚上睡覺蓋好被子等等。
等牛荷珠關上門，也上了門閂，林爸林媽又不放心地把屋子前前後後都檢查了個遍。
在屋子裡聽到動靜的牛荷珠催促，“很晚了，你們也趕緊回家吧。”
林爸林媽：“知道，知道，我們這就走了。”
牛荷珠：“路上小心點。”
林爸林媽：“好好好，我們會小心的。”
回家路上，林媽還對林爸說道：“看看我們的荷珠，對我們多關心呀。”
林爸讚同地連連點頭，“是呀，是個孝順的好孩子，這樣的好孩子，我們得要保護好才行。”
這個保護，自然指得是處理好家裡所有亂七八糟的人和事。
林媽也由林爸的話想到了家裡的林素雲。
她幽幽歎了口氣，“這孩子……”
林爸：“想要讓荷珠回家，還想永遠留住荷珠，素雲是不能夠再住在家裡了。”
林媽默認。
他們都還沒認回牛荷珠呢，林素雲就在背後搞了這麼多小動作。
一旦認回，還不知道會再搞出什麼雞飛狗跳的事情來。
回到家裡，林素雲沒有睡。
她跟昨晚一樣，坐在大廳裡等著林爸林媽回來。
心情浮躁，不知道牛荷珠會不會像白天說得那樣，不想再見到林家的任何一個人。
如果真的能夠說到做到，她也就放心了，如果不能……
林素雲煩得不行，希望能夠快點知道結果。
在她等得情緒快要爆炸的時候，林爸林媽終於回來了。
“爸，媽，你們回來了呀！”林素雲立馬上前去迎接。
仔細觀察著林爸林媽的臉上表情，想從他們的臉上表情了解牛荷珠對他們的態度。
林爸林媽沒有什麼表情，還是跟這幾天一樣，滿臉疲憊。
不過，之前是因為牛荷珠，現在是因為林素雲。
林爸：“這麼晚沒有睡，也是跟昨晚一樣在等我們？”
林素雲：“是呀，我擔心你們嘛。”
林爸：“你有心了，時間不早了，你早點去睡吧。”
現在太晚了，林爸不想鬨得今晚上大家都睡不了覺。
何況有些東西，他也還沒有準備好。
林媽也催促林素雲趕緊去睡覺，“我跟你爸也累了，也要回屋睡覺了。”
林素雲：“哦。”
目送著林爸林媽離開。
等林爸林媽的房門一關上，她立馬悄悄地趴在房門上偷聽，想要確定牛荷珠是不是真的不肯再見到他們倆個。
林爸林媽既然知道，林素雲是聽到他們的對話，這才知道牛林兩家孩子抱錯了，還跑到牛荷珠麵前，對她說出事情真相，他們就不會再在同一件事情上犯同樣的錯誤，回到房間裡後，夫妻倆就跟啞巴一樣，一句話，一個字都沒有說。
實在要說話，隻用眼神交流。
他們是多年的老夫老妻，默契度上還是有的。
不用說話，隻用眼神，也算是溝通無礙。
林素雲在門外偷聽了很久，見裡麵始終都是靜悄悄的，也隻能夠悻悻然離開。
隔天，林爸林媽又是一大早起床。
他們跟這幾天一樣，送上早班的牛荷珠去國營飯店上班。
不過，在送完以後，林爸林媽沒有直接去襪子廠上班，而是回家了。
一家子坐在一起吃早飯。
林爸突然開口問林韋辰等人，“中午你們都能夠在家裡吃飯吧。”
除了完全在狀態外的林韋辰，張菊花、林素雲、陳振河的腦子裡全都閃過各種猜測，他們的神色也各異，或興奮、或忐忑、或淡定。
林韋辰：“爸，怎麼了，是有什麼事嗎？”
林爸：“也沒什麼，就是想到上次中秋節，我們都沒有好好吃一頓團圓飯。”
林韋辰：“啊，上次的團圓飯？這都過去這麼久了。”
林爸：“久不久的無所謂，中午我就想一家子好好坐下來吃頓飯。”
林韋辰：“行吧，中午我會趕回來吃飯的。”
林爸又望向張菊花、林素雲、陳振河。
他們心裡雖然有閃過各種猜測，但全都應了下來。
吃完早飯，林爸林媽又出門忙碌去了。
他們走後，張菊花轉了轉眼珠子，故意湊到林素雲麵前，“素雲，你說公公婆婆為什麼要特意選在今天中午吃團圓飯？”
林素雲：“我怎麼知道？”
張菊花：“你不是公公婆婆的貼心小棉襖嗎？你怎麼會不知道？”
林素雲：“你煩不煩？要想知道，你自己問我爸媽去！”
心情煩躁地直接轉身進屋。
看林素雲情緒這麼的不佳，張菊花卻非常地高興，開開心心去準備中午的團圓飯。
很快，中午到了。
一大家子重新又圍坐在飯桌前。
張菊花摩拳擦掌，等著林爸林媽發話。
她覺得中午的團圓飯，很有可能是散夥飯，林素雲跟家裡的散夥飯。
林爸林媽組這個飯局，目的是想向大家明確告知，林素雲並不是林家的真正女兒。
可這頓團圓飯都快吃完了，林爸林媽都沒有說出張菊花想要聽的話，她不由有些著急，忍不住主動問林爸林媽，“爸，媽，你們特意組了中午的這頓團圓飯，應該是有什麼話要跟我們說吧，這桌上坐得都是我們自己的家裡人，有什麼吩咐，你們儘管跟我們說。”
林爸看了眼張菊花，“你倒是貼心。”
張菊花：“這是我應該做的，雖然我不像素雲那樣是個貼心小棉襖，但也得要努力做好身為一個兒媳婦的本分。”
如果在平時時候，林素雲聽到張菊花這些話，她肯定是要狠狠嘲諷嘲諷的。
現在的話，她隻屏氣凝神聽著林爸後麵的話。
林爸滿意地點點頭，“不錯，你是個孝順的兒媳婦，以後得要跟素雲好好相處。”
張菊花：“我肯定會的。”
吩咐完張菊花以後，林爸看向了林韋辰，“韋辰，你也老大不小了，在我跟你這麼大的時候，我早就跟你爺爺分開過了，你現在也算是成家立業了，也該離開父母身邊，好好過自己的小日子。”說完，遞給林韋辰一個信封，裡麵裝著1000塊錢，以及一把筒子樓的房門鑰匙，“你爺爺當年是什麼都沒有給我，但現在既然家裡有點東西，我也該給你一些。”
平時林素雲跟張菊花的不合，林爸林媽都是看在眼裡的。
隻是林素雲完全能夠壓製住張菊花，他們也就沒有插手去管，可牛荷珠卻跟林素雲不一樣，他們擔心牛荷珠回林家的時候，牛荷珠會在張菊花手裡吃虧，到時候也會不願意繼續在林家裡住著，林爸林媽商量了下，覺得趁這個機會分家比較好。
彼此分開過，矛盾也能夠少很多。
隻是對於彆人來說，這個家分得有點過於突然了。
林韋辰一臉懵。
相當於林韋辰的懵，張菊花是著急，“爸，你為什麼突然要分家，是我們做錯什麼了嗎？”
眼神時不時地瞥向林素雲，懷疑是不是她在林爸林媽麵前說了什麼。
林素雲也是跟林韋辰一樣的懵，她跟張菊花猜測得一樣，以為林爸林媽組中午這頓團圓飯，主要是跟她散夥，公布她不是林家女兒的真相，結果隻是要跟林韋辰、張菊花夫妻倆分家？但不管怎麼說，林素雲高高緊提的心放下不少。
林韋辰懵完以後，倒也非常平靜地接受下來。
因為在看他來隻是很尋常的分家，雖然有點突然，但如果想回來，隨時還都能夠回來。
張菊花卻不肯平靜。
因為從她的角度來看，一旦他們夫妻搬離了家裡到外麵去住，這家裡的東西還不知道會進到誰的口袋裡。
絞儘腦汁，正想著該怎麼讓這個分家隻是表麵形式，林爸再次開口了。
他對林韋辰說道：“既然你也是同意分家的，吃完這頓飯，你們就趕緊收拾收拾，下午就搬過去吧。”
林韋辰：“好。”
張菊花卻是徹底炸了，“爸，你為什麼要趕我們走？林韋辰可是你的親生兒子！”憤怒地指著林素雲，不滿地再說道：“爸，你明明知道她是個鳩占鵲巢的冒牌貨，你為什麼不趕她走？難道要讓這個冒牌貨一直待在家裡嗎？你就不想讓你的親生女兒回來嗎？”
話音一落，全桌除了陳振河是一臉淡定，其他人都是滿滿的震驚。
尤其是林韋辰，他震驚得眼珠子都快瞪出來。
“什麼鳩占鵲巢？什麼冒牌貨？”他拉扯著激動的張菊花，很是聽不明白，“你都在瞎說什麼話？”
林爸環顧了飯桌上的所有人。
他發現，整桌飯桌上，似乎除了他的傻兒子是不知道真相的，其他人全都早就已經知道了。
林爸笑了一聲。
他對林媽自嘲說道：“看來我們平時說話的聲音實在太大了，看看，自以為是隻有我們夫妻才知道的秘密，結果好像都知道了。”
林媽也沒有想到，他們夫妻倆苦守的秘密卻成了家裡公開的事情。
林韋辰弱弱為自己發聲，“爸，我不知道。”
林爸橫了眼沒用的兒子。
既然大家都知道了，林爸也沒有再藏著掖著，直接公開說了牛林兩家抱錯孩子的事，“素雲的確不是我們林家的孩子，我們林家的孩子，現在的名字叫牛荷珠。”看向林素雲，也把他跟林媽準備好的信封遞給了林素雲，“素雲，你也已經結婚了，是個正正經經的大人，今後好好跟振河過日子，這裡麵有著跟你哥哥一樣的1000塊錢，另外還有一封是去百貨大樓上班的介紹信。”
雖然林爸林媽都非常氣林素雲背著他們在私下搞小動作，可到底養了她22年。
22年間的感情不是假的。
何況，牛荷珠在牛家的日子雖然過得不如自家，可牛荷珠的爺爺也算是對牛荷珠用心過，壓著她的叔叔嬸嬸買了國營飯店的工作給她，所以林爸林媽也不想太過虧待林素雲，給她百貨大樓售貨員的工作，算是比照牛荷珠的爺爺。
1000塊錢呢，算是他們當了林素雲22年父母的最後疼愛。
至於今後要不要來往，全看林素雲對牛荷珠的態度。
不再作妖，好好相處，那他們也會跟林素雲照常來往，如果不能，中午的這頓團圓飯，也是彼此的散夥飯。
林素雲委屈至極，“爸，媽，你們真的不要我了嗎？”
張菊花立馬抓住機會嘲諷，“你一個冒牌貨鳩占鵲巢了22年，難道還想再繼續占下去？林素雲，哦，不，牛素雲，你就要點臉吧！”
林素雲被嘲諷得臉頰通紅。
她想反擊，可完全做不到像平時一樣，理直氣壯地反擊回去。
林爸看了眼林素雲，抬頭說了句張菊花，“你就是這樣做大嫂的？今後這個家，你還是少回吧。”
林媽也叮囑林韋辰：“以後你回家，最好一個人回來，你的荷珠妹妹是個文靜的，你媳婦的嘴巴這麼厲害，我擔心會嚇到你妹妹。”
林韋辰對牛荷珠很是好奇，“妹妹長什麼樣子？什麼時候讓我也見見妹妹？”
林爸：“讓你妹妹先緩緩，等她完全接受了她是我們林家女兒的時候，你就會見到她的。”
林韋辰：“好，真想能夠快點見到她。”
聽著林爸、林媽、林韋辰的對話，林素雲覺得自己非常的多餘。
剛開始林爸說張菊花，林素雲還以為她爸心裡到底還是有她的，結果主要是為了牛荷珠著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