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菊花摩拳擦掌, 非常期待看到林素雲知道真相的那一刻。
本來呢，她也想直接告訴林素雲的。
可又擔心林爸林媽事後知道了會找她秋後算賬，然後也覺得與其直接告訴林素雲真相，還不如讓她自己去發覺。
這可比彆人告訴她真相, 來得更加讓人打擊。
決定好以後, 張菊花悄悄離開林爸林媽的房門前, 然後若無其事地回自己房間。
隔天, 林爸林媽照樣忙忙碌碌地出門。
林素雲見了, 忍不住吐槽了句，“爸媽也不知道每天都在忙些什麼, 最近都這樣早出晚歸。”
張菊花在旁邊搭話, 說道：“素雲，你不是經常說你是公公婆婆的貼心小棉襖嗎？現在公公婆婆這麼的忙，你這個貼心小棉襖怎麼也不去幫忙幫忙？難道平時說得話都隻是哄公公婆婆開心的嗎？”
林素雲白眼，“關你什麼事？”
張菊花：“是不關我的事, 隻是如果換作我是公公婆婆的小棉襖, 我肯定會去主動幫公公婆婆的忙。”
林素雲嘲諷，“就你孝順，所以才會孝順得經常搬婆家的東西回娘家！”
張菊花被懟得臉色發白。
她的確跟林素雲說得那樣，私下經常拿婆家的東西去接濟娘家。
不過, 轉念想到，她好歹是林家正正經經娶進門的媳婦, 可林素雲不過是鳩占鵲巢的冒牌貨, 根本就沒有立場去嘲諷她。
張菊花就重新挺直了背脊。
她狠狠地反懟了回去, “那又怎麼樣？我搬婆家的東西回娘家，那也隻能夠說明我孝順，真心實意想著我的親生父母, 不像有些人，嘴上說自己是貼心的小棉襖，可當自己父母真的遇上事情時候，直接裝聾作啞，什麼都不去管了。嗬嗬，反正如果我是你的話，就算公公婆婆不告訴我，他們都在忙些什麼，但我也會偷偷跟在他們後麵，等知道他們都到底在忙些什麼以後，再儘自己最大的能力去幫助他們。”
林素雲冷哼，“小偷就是小偷，隻知道借著孝順父母的名頭，做些偷偷摸摸的事情！”
張菊花：“你！”
看張菊花被自己的話給氣得鼻子都快歪了，林素雲高高興興離開，懶得再搭理她。
不過，張菊花的話到底提醒到了她。
最近她的父母每天都這樣忙忙碌碌的，還這麼神秘，她這個貼心小棉襖，的確是該好好關心一下他們。
可昨天直接去問的時候，她媽又不告訴她。
思來想去，林素雲決定悄悄尾隨在林爸林媽身後，看看他們最近到底都在忙些什麼。
當然了，她可不承認是按照張菊花的話去當了個貼心小棉襖。
她跟張菊花有著本質的區彆，她是真心實意擔心她的父母。
……
牛荷珠最近都快要煩死。
林爸林媽就跟陰魂不散一樣，經常在她的身邊出沒。
她都已經明確說過，她不需要他們這倆個遠房親戚的照顧，但他們就跟聽不懂人話一樣，還是每天在她的眼前晃。
忍無可忍，在林爸林媽今天再次出現的時候，牛荷珠主動去找他們說話。
林爸林媽互相對視一眼，心情非常的激動。
林媽：“這是荷珠終於要接受我們了嗎？”
林爸：“到底是我們的親生女兒，怎麼可能會不接受我們？”
不等牛荷珠過來，老兩口主動朝牛荷珠走過去。
林爸：“荷珠，你是有什麼話要跟我們說嗎？”
林媽：“荷珠，有話你就直說，雖然我們之間是遠房親戚，但在我看來，我們實際上是最親密的親戚關係。”
牛荷珠麵無表情地聽著。
等林爸林媽說完以後，牛荷珠問他們說道：“你們最近很閒嗎？”
閒？
林爸林媽麵麵相覷，一時間聽不明白牛荷珠話裡的意思。
牛荷珠解釋說道：“如果不是很閒的話，你們怎麼天天都在我的眼前晃？”
林爸林媽頓時明白。
牛荷珠這是在煩他們了。
林爸立馬做深刻檢討，向牛荷珠保證說道：“荷珠，我們不會再打擾到你了，我們現在就離你遠遠的。”
林媽也跟著保證，“荷珠，對不起，因為我們的行為讓你煩心了，我們現在就走，現在就走。”
老兩口健步如飛，瞬間離牛荷珠遠遠的，讓牛荷珠再也看不到他們。
當然了，這都隻是表麵現象。
林爸林媽還是在附近跟著牛荷珠的，隻是不再讓牛荷珠輕易再看到他們而已，特彆是知道牛荷珠的上班班次調動，從上中班變成了上早晚班，早班6點就要到國營飯店，晚班晚上7點才能夠下班，他們更得要在暗處小心護著牛荷珠，因為在他們看來，早班上班的時間太早，出門的時候，天都還沒有完全大亮，路上也都沒有什麼行人，太危險了。
晚班就更加不用說了。
儘管晚上7點下班，也不算是太晚。
可天都已經完全黑了，回家的路燈也都不怎麼亮堂，國營飯店離龍興街又不是很近，林爸林媽就更要擔心，尤其是家裡的林素雲，長這麼大可從來沒有吃過上班的苦，即使當年安排她下鄉，也是給提前安排好一切，不會讓她吃到什麼苦，也打算頂多讓她在鄉下待三個月，三個月後弄到工農兵大學的名額，立馬就能夠重新回到城裡。
牛荷珠這邊，林爸林媽沒有辦法，也不敢乾涉她的工作，也就隻能夠在背後默默守護。
不管是刮風，還是下雨，老兩口都堅持在暗處護送她上班下班。
這天晚班下班，突然下了很大的暴雨，牛荷珠騎在半路上的時候，自行車的鏈子突然掉了。
還沒等她去重新調整自行車的車鏈子，林爸突然披著雨衣從角落裡衝了起來。
擔心他的突然出現會嚇到牛荷珠，林爸還特意說道：“荷珠，是我，彆怕。”
隨後彎腰給牛荷珠調整車鏈子。
調整完以後，不等牛荷珠開口，林爸先說道：“鏈子調整好了，你可以騎了。”
看牛荷珠身上沒有雨衣，隻有自行車上安裝的一把雨傘，可晚上的雨是暴雨，一把小小的雨傘又怎麼能夠抵擋得住狂風暴雨的侵襲？身上大部分都淋濕了，凍得牛荷珠的臉色都有些發白，林爸趕忙脫下身上的雨衣。
本來想直接披在牛荷珠身上的，可又擔心牛荷珠會反感，林爸隻好把雨衣放在了自行車上。
林爸：“剛買的，我也就今晚上穿了一次，你路上慢慢騎，我走了。”
走得也非常的快，迅速就在牛荷珠眼前消失了。
這是在履行著之前給牛荷珠的承諾，他們老兩口絕對不會再打擾到她。
牛荷珠望著林爸離開的背影，呆呆發愣。
垂眸望向自行車放著的雨衣，她內心裡也是非常的複雜，說不出此時此刻是什麼感受，明明她都讓他們不要再管她這個遠房親戚，她也以為不管是誰在聽到她的那些話以後，應該會覺得她不識好歹，再也不管她的，可他們卻……
站在原地好久，牛荷珠最終伸手拿起放在自行車上的雨衣。
林爸並沒有走。
他還在不遠處。
林媽也在。
老兩口鬼鬼祟祟地躲在角落裡，看到牛荷珠最終把林爸留給她的雨衣給穿在身上，老兩口彆提有多麼的高興。
高興到，比當年林爸成功當選成為襪子廠廠長，還更讓他們激動。
林媽：“老林，你看到了嗎？我們的女兒穿上你留給她的雨衣了。”
林爸：“我看到了，這說明我們的女兒沒有像之前那樣排斥我們了。”
老兩口沒有回家，他們繼續默默護送著牛荷珠。
到了家以後，牛荷珠猜想林爸林媽應該還沒有走。
她看了看屋外，還在下著大暴雨。
這樣的下雨天走夜路回家，也是非常的危險。
想了想，牛荷珠就站在屋門口，對著空蕩蕩的街道說道：“伯父伯母，如果你們還在的話，進來躲躲雨吧。”
這可是親近牛荷珠的大好機會，林爸林媽當然不想錯過。
於是，老兩口迅速從角落裡閃身出來。
隻是來到屋門口的時候，林爸林媽並沒有立即進去。
他們不確定地再向牛荷珠問了一遍，“我們真的可以進去嗎？”
牛荷珠：“進來吧。”
再次得到牛荷珠的同意，林爸林媽才放心地進屋。
房子破破爛爛的，雖然宋青燕夫妻給整修過，但也隻是確保這房子不會倒，外表看著還是破的，裡麵呢，即使添加了幾樣顧誌勇做得新家具，牛荷珠平時也把屋子給收拾得乾乾淨淨，整整齊齊，但也仍舊改變不了，牛荷珠住在破屋子裡的事實。
林爸林媽看著心裡一陣的發酸。
他們非常非常想立刻馬上跟牛荷珠相認，給她好房子住，給她好衣服穿，給她，他們老兩口能夠給予的一切，但好不容易跟牛荷珠的關係稍微親近了一點，他們就有些不敢把真相給捅破。
因為他們不知道牛荷珠在知道真相以後，她會有著什麼反應，是會接受他們，還是會再把他們給推得更遠。
這麼的一想，林爸林媽的心情就變得異常沉重了起來。
不過，在牛荷珠的麵前，林爸林媽並沒有表現出來，努力找話題跟牛荷珠聊天。
等外麵的雨漸漸小了，時間也不早了，林爸林媽也起身準備離開。
在離開之前，林爸林媽各種叮囑牛荷珠。
林爸：“門窗都關好，如果聽到外麵有什麼動靜，你彆去開門。”
林媽：“現在天氣越來越涼了，晚上睡覺時候蓋好被子，彆感冒了。”
牛荷珠：“我知道，我會注意的。”
送林爸林媽到屋門口。
林爸：“你進屋吧，把門給閂好。”
林媽：“外麵還下著雨，彆讓雨飄進屋裡。”
在林爸林媽的注視下，牛荷珠當著他們的麵，關上了門，也上了門栓。
不過，林爸林媽並沒有立即離開。
屋裡的牛荷珠能夠清晰聽見，林爸林媽在仔細檢查她的門窗。
屋子的前前後後，左左右右，全部都給檢查了遍。
牛荷珠從小到大哪裡受到過這樣的待遇？
即便是非常疼愛她的爺爺，也沒有細致到這種地步。
牛荷珠簡直受寵若驚。
但不管怎麼說，人都是渴望被疼愛，被重視的，林爸林媽對她的好，牛荷珠再也沒有辦法裝作沒看見，之前因為不喜歡陳振河、林素雲，而連帶著對林爸林媽也不喜的情緒，也在不知不覺中消散得無影無蹤。
林爸林媽回到家裡，差不多已經是晚上10點半。
林韋辰、張菊花夫妻已經睡覺了。
林素雲還沒有。
她坐在客廳裡等著林爸林媽回來。
這幾天，她一直偷偷尾隨著林爸林媽，看看他們到底在忙些什麼，結果發現林爸林媽非常關注牛荷珠，關注到可以說是卑微的程度，這讓從小深受家裡寵愛的林素雲，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機感，覺得林爸林媽把平時對她的寵愛，全部都給了牛荷珠。
尤其最近林爸林媽對她也的的確確冷淡了不少，林素雲的心裡就更加覺得空落落的。
她想跟人傾訴。
可卻發現，沒有人可以聽她的傾訴。
哥哥林韋辰肯定會認定她在胡思亂想，丈夫陳振河呢，她下意識地不想讓他知道，她在父母那裡在逐漸“失寵”。
她的心裡亂糟糟的。
發現今天林爸林媽又去偷偷關注牛荷珠了，外麵下著這麼大的暴雨，也沒有回來，林素雲擔心他們，也為了能夠重新拉回林爸林媽的關注，她就在客廳裡一直坐等著，即使坐得腰背酸痛，哈欠連連，她也一直堅持著。
過了好久好久，在她快要堅持不住的時候，林爸林媽終於回來了。
林素雲高興得立馬迎上去，“爸，媽，你們終於回來了，我等你們等了好久！”
林爸：“等我們？等我們乾什麼？”
林媽：“是呀，找我們是有什麼事嗎？”
聽到林爸林媽這樣的問話，林素雲心頭的喜悅頓時散去一大半。
她覺得，她爸媽真的對她冷淡不少。
從前如果她有這麼懂事，不去房間睡覺，在這裡坐等他們回來，他們肯定會誇她懂事孝順，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反問她，是不是找他們有事，難道沒事，她就不能夠等自己的爸媽了嗎？
林素雲也是這麼對林爸林媽說的，“你們這麼晚才回來，我擔心你們呀。”
林爸：“原來是這樣，你有心了，趕緊回屋睡覺吧。”
林媽：“是呀，我跟你爸也累了，我們也要回屋了。”
說完，林爸林媽沒有再跟林素雲多說幾句話，他們就回自己的房間裡去了。
林素雲失落至極。
心頭的危機感也是逐漸攀升。
她心裡也非常的想要知道，那個牛荷珠就真的這麼重要嗎？
就算牛荷珠是他們的遠房親戚，也沒必要比自己的親生女兒還要關注吧。
林素雲想要知道真相，她忍不住趴在房門上偷聽，雖然這個行為很不妥，但現在也管不了這麼多了。
屋裡。
林媽：“現在荷珠沒有像以前那樣防備我們了，你之前說得滴水穿石，果然很有效果，隻是看她住在那麼破的房子裡，上這麼辛苦的班，我實在心疼，我們什麼時候才能夠說出真相，接她回自己家裡來？”
林爸：“唉，慢慢來吧，太快說出真相，她會接受不了的。”
林媽：“醫院那邊怎麼樣？當年是醫院把兩家的孩子給搞混了嗎？”
林爸：“醫院說，當年那名產婦大出血的時候，醫護人員的注意力的確都放在產婦身上，但照顧嬰兒的是個經驗老道的老護士，絕對不會出錯。如果醫院沒有撒謊，抱錯孩子的事情上，不是他們醫院的責任，那就隻能夠是當年那名產婦的公公背著我們做了手腳。”
林媽：“可人都已經死了，我們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他做得手腳。”
林爸：“其實依照現在的情況，我們知道不知道又有什麼用？如果真的是那名產婦的公公做得手腳，你讓荷珠該怎麼辦？先接受她不是牛家人的打擊，再接受曾經最疼愛她的爺爺把她跟我們家互相調換的打擊，你覺得她能夠接受得了嗎？一旦接受不了，她就會拒絕認我們，甚至再也不肯見我們。所以我覺得，不管真相到底是怎麼樣的，等將來跟她相認時候，我們都不要在她麵前提起為什麼會抱錯的原因。”
林媽：“雖然有點不甘心，但也隻能夠這樣了，目前最主要的是荷珠，隻要她好，我們就睜隻眼，閉隻眼。”
林爸林媽還在說著，等真相大白的時候，又該怎麼去安置林素雲。
雖然他們夫妻是比較看重自己親生的孩子，可到底也疼愛了林素雲整整22年，感情上不是說斷就能夠斷的，也會想辦法安置好她。
可後麵有關她的談論，林素雲已經不敢再聽下去了。
她就跟跌落了萬丈深淵那般，跌跌撞撞地回到了自己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