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眼無神，腦子空白，就好似被抽走靈魂的行屍走肉。
陳振河問林素雲：“我剛才聽見爸媽回來了，他們發生什麼事情了嗎？你的臉色怎麼變得這麼不好？”
聽到陳振河的聲音，林素雲就跟抓到救命稻草那般，緊緊抓著陳振河的胳膊。
陳振河：“怎麼了？”
林素雲想把剛才她聽到的真相說給陳振河聽。
可話都已經到嘴邊了，她卻就跟啞巴了一樣，一個字都蹦不出來。
她知道，她在害怕。
她在爸媽那裡已經在逐漸失寵，哪天徹底失去他們，也不過是時間的問題。
估計等真正的“林素雲”回來的時候，她這個假冒林素雲就該從哪裡來回哪裡去了。
到時候哥哥林韋辰也不會再像從前那樣疼愛她，因為林韋辰會對她這麼的好，主要是因為愧疚，愧疚當年他的調皮害得“她”早產，如果知道她這個妹妹是假冒的，林韋辰又哪裡會再各種包容她？寵愛她？
張菊花更加彆說了。
平時倆人就不對付，她還經常嘲諷張菊花是因為有他們林家，張菊花才能夠過上好日子的。
如果張菊花知道，她不過是假冒的，張菊花又怎麼可能會放過這個報複她的機會？肯定會狠狠嘲諷回來的。
一想到那個畫麵，林素雲就覺得簡直比殺了她還痛苦。
剩下的就還有陳振河，最近陳振河對她可以說是千依百順，讓他乾什麼就乾什麼，簡直讓她體會到了當公主的快樂。
也可以說，目前陳振河就是她的希望，如果連陳振河都失去了，她就真的什麼都沒有了。
林素雲就不敢貿貿然地把真相告訴他。
在陳振河的再三追問下，林素雲也隻敷衍地說道：“也沒什麼，就覺得爸媽每天早出晚歸，這麼的辛苦，我很心疼他們。”
陳振河：“你可真是你爸媽的好女兒。”
林素雲心想，好女兒又怎麼樣？不是他們親生的，他們就立即收走了大部分的疼愛。
她也知道，這件事情紙包不住火，陳振河總有一天會知道的，她就忍不住試探他，“你說，如果哪一天你知道我不是我爸媽的親生女兒，你會怎麼樣？還會像現在這樣對我這麼好嗎？”
目光灼灼地緊盯著陳振河，忐忑焦慮地等著陳振河回答。
陳振河：“好端端的，怎麼會問這種問題？你怎麼可能會不是你爸媽的親生女兒？”
林素雲：“我說如果，你就按照我如果的話去回答。”
陳振河：“行吧。”隨後，在林素雲的注視下，陳振河一臉認真地回答說道：“如果你不是你爸媽的親生女兒，那我們可能就不會相識，也更不會像現在這樣結婚成為夫妻。”
林素雲瞪眼，聲音也陡然變得尖銳，“你什麼意思？你是因為我爸媽才跟我結婚的？”
陳振河解釋，“你想到哪裡去了，你當年會下鄉是因為你爸媽的安排，想讓你得到工農兵大學的名額。在這樣的情況下，你才在長河村下鄉，在那裡跟我相識的，如果你不是你爸媽的親生女兒，成了彆人家的女兒，你覺得你即使下鄉，還能夠幸運地再去長河村嗎？”
林素雲無言。
她不知道牛荷珠有沒有下鄉過，但不管有沒有下鄉，如果她真的不是林素雲，還真的會跟陳振河說得那樣，她跟陳振河不一定會再在長河村相識，也就更不會像現在這樣結婚成為夫妻。
這個如果的一係列反應，頓時讓林素雲跌入了更深的深淵裡。
讓她覺得，如果陳振河真的知道她不是真正的林素雲，說不準她連陳振河也會徹底失去。
到時候，她就真的什麼都沒有了。
沒有爸媽，沒有哥哥，也更沒有陳振河。
這種什麼都沒有的人生，讓林素雲感覺到恐慌至極，恐慌到讓她一定要去做些某些措施才能夠安撫住不安的內心。
於是，隔天她去找了牛荷珠。
林爸林媽雖然每天都堅持護送牛荷珠上下班，可他們也要上班工作的。
不忙的時候，他們倆人一起護送，太忙的話，再怎麼樣也會抽出一人去護送。
牛荷珠上班期間，林爸林媽也去上班。
因為牛荷珠的上班時間比較短，林爸林媽一上班卻要上一整天，林素雲就瞅準了這個機會，避開林爸林媽去跟牛荷珠談話。
牛荷珠困惑，“你找我什麼事？”
她不覺得她跟林素雲有什麼話可以說。
從昨晚林爸林媽的談話中，林素雲知道，林爸林媽目前是不想讓牛荷珠知道牛林兩家抱錯孩子了，擔心會因此打擊到牛荷珠，繼而不肯跟他們相認，甚至再也不肯見他們，但對於她來說，卻是阻止牛荷珠回林家的唯一辦法，雖然牛荷珠也不一定會被打擊到，可能會選擇開開心心地跟著林爸林媽回家，而她呢，卻有著很大可能性會因此得到林爸林媽的斥責，甚至是厭惡。
但她沒有辦法，真的沒有辦法。
除了這條路，她不知道還有什麼路可以走。
她不能夠一無所有。
不能在失去爸媽，失去哥哥以後，還得再失去陳振河。
林素雲就把她知道的事情，全部都跟牛荷珠說了。
牛荷珠聽後，下意識以為林素雲在開玩笑，“抱錯孩子？林素雲，我跟你無怨無仇，值得你編造這麼大的謊話誑騙我嗎？”
林素雲：“我為什麼要誑騙你？這是我爸媽親口說的。”指著牛荷珠的臉，“你不覺得你的臉跟我媽長得很相像嗎？雖然他們對你說，你是他們的遠房親戚，但我告訴你，我們家親戚就沒有姓牛的，就連遠房的也沒有。”
在說這句話的時候，林素雲也才後知後覺知道。
上次中秋節在國營飯店吃飯，為什麼她媽會突然離開，估計在那個時候，她爸媽就已經知道，她不是他們的親生女兒。
也是從那天開始，她爸媽對她的態度開始改變了，寧願躲在房間裡，也不願意出來看看她買給他們的禮物。
牛荷珠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臉。
是，不用林素雲提醒，她也知道，她的臉跟林媽長得很像。
而且……
牛荷珠緊盯著林素雲的臉。
林素雲長得也跟她的爸媽很是相似。
所以，兩家的孩子真的抱錯了？她不是牛家的孩子，而是林家的？
牛荷珠心裡亂糟糟的。
這才也終於明白，為什麼林爸林媽會對她這麼格外的照顧，照顧到遠遠超過了遠房親戚的範疇。
原來，原來他們才是自己的親生父母？
牛荷珠都不知道自己該不該接受這個現實，腦子空空的，完全沒有了主意。
林素雲仔細觀察著牛荷珠臉上的表情，看她似乎是在努力消化，亦或者說，在逐漸接受林爸林媽才是她親生父母的事實，林素雲眉心一跳，緊跟著再說道：“你知道牛林兩家為什麼會抱錯嗎？”
牛荷珠一臉迷茫。
她怎麼可能會知道？
林素雲：“爸媽認定就是你爺爺暗中做了手腳。”
“不可能！”話音一落，牛荷珠立馬高聲替自己爺爺反駁，“我爺爺不可能會做這種事情！”
林素雲攤攤手，“爸媽是這樣說的。”
牛荷珠：“胡說八道！”
林素雲：“可爸媽……”
牛荷珠：“行了，不要再在我麵前提起他們！我爺爺絕對不是那種會調換彆人孩子的人！”
也讓林素雲離開，“你們林家人，我從此以後一個都不想見，走！你給我走！”
林素雲：“走就走，不用你來趕我。”
嘴角上揚著，心情顯得很是高興。
不管後續到底會發展成怎麼樣，至少此時此刻牛荷珠在知道真相以後，她是不想再跟爸媽相認，也不想再回林家的。
隻要牛荷珠保持現狀，那她也會跟從前一樣，有著爸媽，有著哥哥，有著陳振河。
林素雲走後，牛荷珠無力地癱坐在椅子上。
過了好久好久，她關上房門，騎上自行車去找宋青燕。
宋青燕目前上中班。
下班沒多久，正在家裡練字看書呢，聽到萬玉芳在院子裡喊，牛荷珠過來找她。
宋青燕放下手中的筆，疑惑地出門迎接，不知道牛荷珠找她什麼事。
一看到牛荷珠，宋青燕先嚇了一跳，牛荷珠的臉色實在太差了，就跟受了非常沉重的打擊一樣。
“荷珠，你這是怎麼了？”宋青燕趕緊扶住牛荷珠往屋裡走，深怕她會因為承受不了某種打擊而暈倒。
牛荷珠：“青燕……”
看到宋青燕，牛荷珠就跟找到了自己的依靠一樣，眼淚瞬間就往外湧泄出來。
宋青燕：“我在，我在呢。”
輕輕拍著牛荷珠後背，溫柔細語地安撫著她。
萬玉芳剛才也被牛荷珠的蒼白臉色給嚇到了。
她給牛荷珠倒了杯水。
宋青燕讓萬玉芳把水放在桌子上，“我會照顧她。”
萬玉芳點點頭，也沒有在房間裡多待。
宋青燕端起水杯詢問情緒稍微緩過來的牛荷珠，“要不要喝點水？我看你的嘴唇都有些乾裂。”
牛荷珠：“嗯。”
從宋青燕的手中接過水杯，一口一口地喝起來。
等水杯的水全部都喝完以後，牛荷珠緊握著手中的空水杯，抬頭對宋青燕說道：“剛才林素雲來找我了。”
宋青燕：“她？她找你乾什麼？”
牛荷珠：“她說，我不是牛家的女兒，我是林家的女兒，牛林兩家在22年前抱錯了孩子。”
宋青燕：“啊啊啊？？？”
震驚得忍不住揚高了聲音，“這是真的？”
不過仔細想想，這個可能性也不是沒有。
牛荷珠的臉的確跟林媽長得很是相像。
牛荷珠：“林素雲剛開始對我說這件事情的時候，我跟你一樣，滿腦子隻有震驚，但想到她媽的臉，想到林素雲跟我爸媽長得很是相像的臉，我也不得不接受眼前的現實，兩家的孩子的確是抱錯了。可我不能夠接受得是，他們林家認定當年會抱錯，主要是我爺爺暗中做了手腳！這怎麼可能？我爺爺絕對不是那種人！”
宋青燕：“這也是林素雲跟你說的？”
牛荷珠：“嗯，我很生氣，憑什麼我爺爺都已經去世了，還要遭受這樣的冤枉？我就把她給趕走了，讓他們林家也彆再來找我。”
宋青燕沉默。
她想到了那本年代文小說。
在小說的正文裡，通篇都是描述陳振河、林素雲是怎麼互相產生愛情的，主要發生的地點是在長河大隊，直到小說的番外，地點才發生改變，不再是長河大隊，而是安城，裡麵同樣寫著林素雲有多麼的幸福，娘家疼愛，丈夫疼愛，孩子也寵著。
娘家就是林家。
那個時候林家已經成為了安城鼎鼎有名的襪子王。
林素雲備受娘家的寵愛，擁有著娘家產業的50%股份，人人都羨慕她有這樣雄厚的娘家當後盾。
也就是說，直到小說的番外，整本小說的徹底完結，林家都不知道，林素雲並不是他們林家的真正女兒。
也不是宋青燕故意把林素雲往壞處想，抱錯孩子的事情，看林爸林媽對牛荷珠的態度，那是小心翼翼遮掩著，不敢讓她現在就知道的，可現在林素雲突然大大咧咧跑到牛荷珠麵前，直接捅破了窗戶紙，宋青燕不得不懷疑林素雲是故意的。
宋青燕也把自己的猜測跟牛荷珠說了，“她這個人，怎麼說呢，好勝心很強，據說跟她的大嫂非常不對付，經常嘲諷她大嫂是依靠他們林家才有現在的好日子，如果讓她大嫂知道，她自己都不是林家的親生女兒，她大嫂肯定會狠狠反擊回去，到時候林素雲又怎麼能夠接受得了？而且，你父母都已經沒了，你爺爺也已經沒了，你的叔叔嬸嬸呢是有著自己的生活，假如互換回來，林素雲回到牛家是誰都不能夠給她依靠的，也會讓她從雲端裡狠狠跌落下來，這樣的巨大落差，她絕對接受不了。”
“她這輩子過得最苦的日子，大概就是在長河大隊當知青，但你不知道，同樣都是在長河大隊當知青，可她的日子可比我們這些知青過得不知道有多麼的好，三天兩頭就有肉吃，身上的衣服也都是找村裡的大嬸子幫忙洗的，可以說，她這個知青當得跟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千金大小姐差不多。所以她突然找你說出了兩家抱錯孩子的真相，還說她爸媽認定就是你爺爺把兩家孩子給調換的，我覺得她就是想讓你誤會她爸媽，也好讓你不想再見到林家的人，這樣你就不會回到林家，她也能夠繼續待在林家裡。”
牛荷珠聽後，也開始沉思起來。
是的，在林爸林媽開始接觸她，跟她說，他們是她家的遠房親戚時候，從來沒有透露過抱錯孩子的事。
對待她呢，也是小心翼翼。
即使剛開始她對他們很厭煩，他們也是小心翼翼保證，再也不會出現在她的麵前。
後來，也是真的辦到了，隻是偷偷藏起來，不讓她發現而已，直到昨晚下班，她自行車的車鏈子掉了，他們才現身。
林爸離開之前，還把他身上唯一的雨衣給了她。
這樣的小心嗬護，也的確不像會說些會刺激到她的話。
不過，這也都隻是她跟宋青燕的猜測，牛荷珠決定親自問問林爸林媽。
宋青燕：“嗯，問問也好，有些事情也不能夠隻聽林素雲在那裡說。”
於是，晚上下班，牛荷珠邀請默默護送她回家的林爸林媽進屋。
一回生兩回熟。
這回林爸林媽沒有像昨晚那樣拘謹，再三向牛荷珠確定了再進屋。
牛荷珠也不跟林爸林媽繞彎子，直接開門見山地說道：“今天林素雲來找過我了，她跟我說，你們才是我的親生父母。”
“什麼？！”林爸驚得一下子就站了起來。
林媽的臉色也微微有些泛白，“素雲什麼都跟你說了？”
不過，還沒等牛荷珠回答，林爸突然反應過來，一臉不解地望著林媽，“素雲怎麼會知道這件事情？”
林媽：“我什麼都沒有跟她說呀。”
林爸相信林媽，在他們夫妻沒有商量好之前，不會把這件事情告訴第三人知道。
林媽猜想說道：“會不會是我們在屋子裡說起這件事情的時候，素雲從我們的房前經過，然後聽到了？”
林爸：“也不是沒有這個可能。”
牛荷珠在旁邊靜靜聽著林爸、林媽的對話，心裡莫名地輕鬆不少。
起碼按照現在的情況，林素雲跟宋青燕猜測得那樣，她就是故意跑來告訴自己的身世。
目的就是不想讓她回林家。
不過，牛荷珠還是想要親口問問林爸林媽，對於牛林兩家孩子抱錯，他們主要的懷疑對象是誰。
牛荷珠：“林素雲說，你們已經認定就是我爺爺在暗中做得手腳。”
林爸皺緊了眉頭，“認定？我們什麼時候這麼說過？”
林媽附和：“就是，我們從沒說過這樣的話。”
牛荷珠：“那你們的原話是什麼？”
林爸：“我們已經去醫院調查過了，醫院說，雖然牛家的那位產婦在大出血時候，醫護人員的注意力的確都放在產婦身上，但照顧嬰兒的是個經驗老道的老護士，絕對不會出錯。我們就想著，如果醫院沒有撒謊，那就是彆人在這裡麵做了手腳，我們看了當年病曆檔案，雖然你跟素雲都是早產兒，但是素雲的情況卻比你嚴重很多，整整住了一個月才出院。”
看了眼牛荷珠，擔心她會生氣，覺得他們在懷疑她爺爺，林爸緊跟著又說道：“昨晚上我們後來又商量了下，當年的真相到底是怎麼樣的，已經不太重要了，重要的是你能不能回到我們身邊，畢竟你才是我們的親生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