裡奈很慌張地縮回了身子。
她靠在牆上大口大口呼著氣,差點被看到的緊張刺激感讓她的心跳加速到極致,懷裡像抱了一窩兔子似的亂蹦,停都停不下來,直到她後麵不安地又趴在陰影處看了幾眼,看到看台上男生恍若不覺的樣子,才安下了心。
但她還沒緩多久,就被另一道聲音再嚇了一跳。
“裡奈?”
正在打掃衛生的女生被她反應很大的動作驚得皺了眉頭,再開口時語氣就更差一點:“你一驚一乍的乾什麼?”
“快點乾活可以嗎?”女生煩躁的拿著掃把清理地上的垃圾,“快到中午了,我還要去吃飯……煩死了煩死了!”
“哦,哦……好。”
裡奈拿起掃把,沉默地聽著另一個同伴抱怨。
“為什麼隻有我們要做值日啊?”女生煩透了地道:“憑什麼他們那些大小姐大少爺一下課就可以去玩,還可以看什麼比賽,我們就要在這裡做什麼值日?”
“……”
因為我們是貧困生啊。
裡奈在心裡道。
愛麗絲作為設立在寸土黃金國都裡,招生麵向都是貴族群體的學院,自然不可能讓那些通過正式渠道進來的學生去乾這些繁雜的值日,但對此,本可以請專門工作人員來處理衛生的學院也沒有那樣做。
因為他們有認為天生可以從事該工作的人選。
在簽訂入學協議時,相比於其他人,裡奈他們的協議內容規定就要嚴苛得多。
包括但不限於要無條件服從學院安排的所有勤工儉學項目。
完全的單方麵約束。
但他們不能不簽。
隻要能夠暫時的脫離那片永遠潮濕陰暗的地方,就算付出點代價也是他們自己的選擇。
“煩死了,怎麼還有這麼多……”
裡奈聽著耳邊喋喋不休的抱怨,頓了頓,還是沒說什麼。
對方其實也不需要她作出什麼回應,隻自顧自地說,等她說得累的時候,剛好有人打電話過來。
“喂……什麼?真的嗎!”女生聽著電話,表情瞬間欣喜起來:“那我馬上過去……”
掛了電話後,女生這才想起自己的活還沒乾完。
她眼神瞟到一邊正低頭掃地的裡奈身上,想到剛剛電話裡的消息,糾結了瞬,還是試探地開口了。
“裡奈……那個,我現在有事可能要先走,”女生合手求道:“你可以幫我做一下剩下的值日嗎?”
裡奈聞言直起身一愣:“有什麼急事嗎?”
“有……就是,”女生咬了咬嘴唇,還是坦白道:“就是剛剛小麗打電話說陳寶兒要出去缺個人,讓我趕緊過去。”
“陳寶兒?”裡奈驚道:“你什麼時候和她扯上關係的……她出去關你什麼事?”
“而且,”裡奈小聲道:“她不是脾氣很差……”
“富貴險中求嘛!”女生道:“你知道上次小麗跟她出去一趟拿了多少好東西嗎?她們這種大小姐手裡漏出來一點錢,都夠我們家裡吃幾年的了。”
“求求你了裡奈……誒,要來不及了,我先走了!”女生看了時間急匆匆地就要離開,也不等裡奈答應,“——等我回來就請你吃飯!”
裡奈站在原地好一會兒,最後才沒辦法的撿起被人扔在地上的掃把靠在牆角,歎了口氣後,認命的自己一個人繼續打掃。
隻是這樣安靜的情況並沒有持續多。在她剛轉身倒了趟垃圾時,忽地就聽到從身後傳來叫自己名字的聲音。
“裡奈?”
安靜空間裡忽然響起的一聲,令正在乾活的女生手上的動作一頓,隨後她不可置信的轉過身,看見了站在轉角的男生。
“荷燈……”
這幾天自己一直在躲避的人忽然出現在自己的麵前,裡奈被嚇到地往後倒退了一大步,下一秒,她不小心踩到腳邊掃把頭,旋即狠狠的就要往地上摔去——
沒有意想之中的疼痛感,取而代之的是環在自己腰上的手臂,那點溫熱透過輕薄的衣衫傳到裡奈身體裡,燙得她臉上都發紅得厲害。
“沒事吧?”荷燈嗓音溫和極了的關心道,“要小心哦裡奈。”
心跳得不能再快了。
女生聞言不知道是後怕還是羞意,麵上的顏色越發濃,剛剛本能抓住荷燈手臂的手也忍不住的收緊,鼻端上傳來男生身上好聞的香氣,和自己的呼吸纏在了一起。
裡奈頭腦暈乎乎的,隻愣愣地抬起頭,看著眼前近距離放大的漂亮麵容,心裡朦朧的萌芽剛生出一秒,下一刻對方的話就讓她又瞬間清醒起來。
“反應這麼大的話,看起來真的很像被我嚇到一樣。”荷燈笑著,像是開玩笑:“可是我還什麼都沒做哦。”
“……”
原本躁動的心在荷燈的話裡驀地冷卻,在扶穩人後,荷燈就已經十分禮貌的放開了對方,但他卻沒有辦法後退,因為女生還抓著他。
即使女生的力氣比較小,但無意識下的抓握所帶來的疼痛感還是令荷燈不著痕跡的斂了眉眼。
“裡奈?”
他輕聲提醒道。
被他叫醒的女生身體忽地一顫,遊離的思緒聚回,渙散的瞳孔在重新看清自己抓著的人後,在一眨眼透出的恐懼裡又因為荷燈輕聲細語誘出巨大的愧疚而變得濕潤。
“我、我……”
“怎麼了嗎?”荷燈看著女生臉上流不完的眼淚,拿她沒辦法一樣地歎了口氣,隨後抬起手撫住裡奈的臉頰,動作輕柔的給她擦眼淚:“雖然說女孩子哭的時候都很漂亮,但眼睛還是會疼的……所以不管怎麼說都還是不要掉眼淚比較好一些。”
“你是遇到了什麼麻煩嗎?”荷燈語氣溫柔道。
從頭到尾荷燈都沒有提起過什麼事,但裡奈卻又因為他這樣過分的關心而越發覺得難過,但好歹沒再怎麼哭了。
隻是還會控製不住的哽咽,眼睛也紅腫的厲害。
她本來就不是多麼堅強的性格,因此在被迫著做壞事後,總是會忍不住去看被自己害得流言四起的荷燈,但到那時自己卻又懦弱得要死,連和對方對視都做不到,更不用說道歉。
莫大的悔恨和愧疚一直擠壓在心底,直到在這樣安靜的空間裡,被人溫柔的擦去眼淚時,裡奈才終於支起了坦白的勇氣,“荷燈……我、我有事要和你說……”
“嗯?”
荷燈的語氣仍舊輕輕,即使現在裡奈的姿勢是幾乎要躲進他的懷裡,渾身顫著小抖,整個人都可憐又脆弱的透出點賞心悅目的美麗出來,作為被對方認可的安全避風港的他眼底也沒有多少真實的溫暖。
但卻又足夠。
他抬手輕拍在女生的後背,猶如一個貼心可靠的長者,裡奈含著淚抬頭時,就看見從上方窗口打進來的太陽光正正好的鍍在男生線條柔和的麵頰邊,像雨落進溪裡似的,完美融合的仿佛是荷燈自己就會發光一樣。
那一時間裡奈猛地恍惚一瞬,一眨眼,蓄在她下眼瞼的淚珠就又落了兩顆。
荷燈沒說話,耐心地等她開口。
又等了大約兩三分鐘,裡奈整理好情緒後,才低著聲音說:“其實在你去學生會招新後,周明來找過我……”
事情和荷燈想的沒有出入。
在發覺荷燈不受自己的控製後,周明便打算給人一個教訓,好讓對方在受儘磨難後重新乖乖地回到自己身邊。
“他讓我想辦法去讓你找林清墨……然後他、他再找人到處說你是找關係進去的,對不起荷燈,我、我真的很害怕那個時候……”
“沒關係。”荷燈說。
女生一愣,看向他。
和裡奈想象中荷燈會因為自己的坦白而變得討厭自己的表情完全不同,在這樣近的距離下,她可以看見荷燈臉上任何一點細微的變化,但自始至終其中都絕沒有什麼她以為的厭惡,反而她還從中看出一點關心和欣慰。
荷燈道:“這本來就沒有什麼,我也沒有怎麼樣。”
“可我……”
“如果不是我,周明也不會找上你……而且我還很高興裡奈可以跟我坦白這件事。”荷燈垂眼輕笑著安慰她道:“這說明即使我會帶來麻煩,裡奈還是願意和我當朋友的。”
聽到這樣柔和的話語,裡奈回過神後,先睜大了眼睛,隨後趕忙慌亂地點了點頭:“我當然願意……”
“裡奈是個乖孩子。”荷燈最後幫她擦乾了臉上濕漉漉的淚痕,然後像是不經意地叮囑:“那麼下次還有人找你的時候可以先和我說……我會解決的,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