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想之前,莊子裡連下鄉的貨郎都不肯來,若是家裡需要針線縫補衣服,還得走好遠的路到彆的村莊裡打聽。沒辦法,縣裡太遠,有時候還收入城費。入城費比要買的針線都要貴了,誰還舍得?
徐庶困惑道:“可若莊主乃是貪財好色之輩,以斂來的資材買官呢?普天之下,又有多少人能經得住錢財的誘惑不變壞的?”
趙巧兒笑著說:“徐大哥,原來這就是杞人憂天啊!”
“什麼?”徐庶不解。
“你想想啊,你要是有了錢,難道會拋下村民的死活隻顧自己過得好嗎?”趙巧兒補了一句:“我也不會。”
她掩口笑道:“既然咱們都不會,莊主更不會,徐大哥早早憂慮這些做什麼呢?可不是剛學的成語杞人憂天麼?”
徐庶:……
“你讓我靜靜。”
趙巧兒怕徐庶繼續發悶:“陳夫子不是讓你走之前把這幾本書整理到紙上麼,彆靜靜啦,我陪你抄書!”
“是啊,徐大哥不要悶悶不樂了。”幾個小蘿卜頭紛紛冒了出來,一同安慰徐庶:“咱們一起抄書啊,夫子不是說讓徐大哥看著大家的課業麼?”
竟是被一群天真無邪的小孩子給安慰著了,徐庶忍不住露出笑容來,摸了摸小孩們的腦袋:“好。”
在臨走之前的晚上,燕綏去見了田豐。
當著田豐的麵,她自以為嚴厲地斥責郭嘉:“讓你帶禮物請元皓兄來,怎麼能用這麼失禮的方式?”
郭嘉認錯態度良好:“是我太急功近利了,委屈了元皓。”
燕綏躬身向田豐賠罪:“都是我聽說了元皓的才名,囑托了奉孝無論如何也將您請來,一路讓先生吃苦了。”
田豐把手籠在袖子,微眯著眼看著燕綏,不置可否,仿若看戲。
荀彧覺得莊主的力度太小了,太過不痛不癢,立即義正嚴詞追加了一番,言罷,他看著無動於衷的田豐道:
“奉孝擅作主張,連累了您一路跋涉而來,要打要罵悉聽尊便。”說著,還遞了一根粗樹枝給田豐。
郭嘉手指微動:……早有準備,文若你是故意的吧。
燕綏悚然一驚:……田豐不會真打吧。
三國時候的謀士都挺有風度的,不會吧不會吧,而且田豐一路過來也沒吃什麼苦,趙雲很會照顧人的,不但恭敬謙遜,還很體貼,衣食住行田豐的標準比趙風甚至還好。
雖然強擄田豐不對,但他正被韓馥閉門思過啊,而且不論在哪裡做官不都是為漢室做事,田豐也不是那種貪慕冀州牧幕僚虛名的人,不應該生氣至斯啊!
然而在燕綏灼灼眼神下,田豐竟然接過了樹枝,眸中精光一閃:“既然如此,恭敬不如從命了。”
眼看樹枝要劈下,情急之下燕綏一個閃身擋在了郭嘉麵前,生生挨了這一記。樹枝從她腮邊劃過,留下了一道微微的血痕。
田豐眼中精光一閃:“既然是幕僚的過錯,府君這又是何必呢?”
燕綏平時就對文弱秀美的賬房先生嗬護備至,哪裡舍得他挨打?史上郭嘉在曹操的青睞下還英年早逝,要是被田豐打賞一頓可得了?
荀彧也很想說:何必呢。
他一直不懂為什麼莊主一廂情願認為郭嘉弱不禁風,少年時郭嘉在父親的督促下也是騎術和劍法皆修。
怪就怪越長大越懶散,如今的郭嘉能騎馬絕不走路,能坐車絕不騎馬。稍有不適就要尋莊主,換回來一堆稀奇古怪的東西。
郭嘉眉頭微微蹙起,他早就看出來田豐既被擄來,必然是要看個究竟再回去,因此隻是讓燕綏遞個台階。
沒想到這老先生竟是毫不客氣,那道血痕真是分外礙眼。
“終究還是綏管教不力,老先生要出氣還是找我吧。”燕綏畢竟理虧在先,好脾氣地笑道:
“不過在您冷靜下來,請仔細考慮一下留在潁川,綏保證絕對不會辱沒了您的才華。”
田豐眼皮略抬:“哦?”
“不才正奉朝廷詔書清剿潁川南部的黃巾賊,幸得司徒王允的信賴,待馬到成功,有望在年前上任潁川太守。”
燕綏絲毫不提呂布,隻提在士族中有很高聲望的王允:
“聽說元皓兄在冀州韓馥處不得誌,綏想聘您為主簿,我們齊心協力,共同治理潁川和討伐董卓啊。”
田豐不緊不慢一抬眼,沒好氣道:“平複叛亂,本就是你縣令的職責,以此向朝廷邀功,是不是太得寸進尺了?”
而且一縣令,就敢派人到冀州牧府邸綁人,他活了這麼多年,還從沒見過有這樣的縣令。以其野心勃發,恐怕潁川太守也滿足不了麵前這人。
燕綏:啊,是這樣嗎?
她用求助的眼神看向荀彧。
荀彧輕咳一聲:“元皓有所不知,莊主治理陽城已是井井有條,百姓安居樂業,此番剿匪是為了讓潁川郡百姓都無匪徒之憂。”
田豐毫不客氣地問:“你為潁川荀氏,為何會屈居一縣令之下?”
燕綏:…這真是個好問題啊,怪就怪自己當初太莽了,沒見過世麵,看到文若就忍不住撲上了。
郭嘉不慌不忙道:“說來也巧,文若也是莊主強留下來的。”
田豐鋒利的眼神在燕綏和荀彧之間掃來掃去:“俗話說強扭的瓜不甜,沒想到莊主會故技重施,這又是為何呢?”
燕綏心下暗歎:田豐真的是很耿直啊,這樣的風格得罪韓馥和袁紹簡直是必然!
“你我本無緣,全靠我強求。”麵對田豐的詰問,郭嘉搶了燕綏和荀彧的話頭。
他跟田豐簡直同款姿勢,揣著袖子不緊不慢繼續說:“既然都來到這麼遠的地方了,元皓不如姑且一試?這可是實現治理郡縣和報效國家的大誌的機會啊。”
“強詞奪理,歪理邪說!”田豐氣呼呼地,胡子都要吹起來了:“大丈夫行於亂世,當光明磊落!即使處於逆境,也當屈身守份,豈能始亂終棄府君?”
“難道元皓是為韓馥做事,不是為朝廷做事?既然同為漢廷臣子,又豈有始亂終棄一說?”郭嘉扇尖一甩,言辭尖銳:
“元皓兄屈身守份,等待時機,難道是在等董卓玩弄朝政,再如同毒死廢帝辯一樣毒死當今天子?”
田豐指著郭嘉,手都氣得抖起來了:“你!”
郭嘉繼續激將:“田豐啊田豐,你難道因為一己私欲,就無視董卓禍亂朝綱不成?那真是枉為漢臣,枉食君祿啊!”
燕綏目瞪口呆,火力全開的郭嘉殺傷力極強,這偷換概念一著竟讓田豐難以辯起。不過是不是太過火了……
把人綁來還扣一頂?在潁川做官乾事就是無視董卓禍亂朝綱”的大帽子,不太厚道啊。
郭嘉見好就收,決定接下來就交給荀彧收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