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過遊廊,沈連氏不易察覺地輕歎口氣,身邊的吳媽媽見了,問道:“夫人可是累了?”
沈連氏搖搖頭,輕笑道:“我什麼都沒做,不過打扮好了出來遛幾圈,有什麼可累的。”
吳媽媽掩口笑,“那些官眷們一個個的,絞儘了腦汁去想一些奉承的話,我以為夫人聽了心煩,才躲出來的。”
“我呀,是幫她們省省力氣,免得大家跟尋寶一樣,發現一樣東西,就趕緊誇讚一番,生怕開口晚了,就被彆人說了去。”沈連氏與吳媽媽對視一眼,齊笑出聲來。
兩人再轉彎,沈連氏又道:“再說,聽這些話,總好過要說這些話給彆人聽。”
“夫人說的是。”吳媽媽點頭,又朝一個方向撇撇嘴,“逐鹿軒那位,夫人真不打算去通知下麼?好歹遲些會有家宴,難得一家人都在,借這個機會吃個團圓飯也是好的。”
沈連氏搖頭,“不必了,何必要自找不痛快?”
吳媽媽皺眉,忍不住打抱不平,“再怎麼說,夫人也是他的嫡母,這嫡母的壽宴...”
沈連氏抬手打斷,“這些場麵話,就不要在家裡說了,況且塵哥兒最近忙著照顧那位小娘子,哪裡會有心情吃壽宴呢。”
“不過這小娘子到底是什麼人呐,國公爺竟問也不問,便任由小公爺領進門。”
沈連氏繃起臉,“國公爺想討好塵哥兒,也不是一日兩日了,難得塵哥兒喜歡她,若是真能藉由她,緩解父子倆的關係,即便她是賤籍樂妓,國公爺也會許她進門的。”
“這...”吳媽媽眉頭皺得更緊了,“若真是賤籍先入了門,還會有誰家小娘子,肯嫁給小公爺啊?”
沈連氏鼻子裡“哼”了一聲,“這恐怕還輪不到我來操心。”
*
自打那日一劑藥服完之後,第二天一早醒來,允棠便已經能下地行走了。
蕭卿塵忙又請了章直院來把脈,與上次不同,這次的章直院,再沒了胸有成竹的氣勢,反而把脈把了許久。
那皺眉不語,撫著胡子沉思的樣子,一度讓蕭卿塵以為她的病症是不是加重了。
再三確認之後,章直院才敢斷言,不必再服第二劑了,不過還需靜養七天,這七天多吃些滋補的,補補身子就好了。
有了這句話,蕭卿塵險些搬空了魏國公府的倉庫。
看著那些堆成小山,怎麼吃也吃不完的山參、鹿茸、雪蛤和燕窩,她特彆想讓小滿再把章直院請回來,好好問一問,有沒有補過頭這一說。
這天,蕭卿塵一早便得了傳召入宮,她也躺得乏了,便讓小滿扶著,在院子裡走走。
已過了端午,天氣逐漸熱了起來,剛走到二門口,允棠的額頭和鼻尖,就布滿了細汗。
小滿怕她累著,急忙命人搬了交椅來,挪到陰涼處讓她坐下歇腳,翟媽媽又在屋裡點了茶,端著送出來。
允棠剛抿了一口,便聽外院裡稀稀落落的腳步聲傳來。
她眼光順著二門斜掃過去,隻見外院來了七八名貴族夫人,衣著打扮一個賽一個的奢華。
原是翰林學士夫人呂申氏領路,可看著這院子與府內其他院子不同,竟連一株開花的植物都沒有,呂申氏不禁狐疑道:“這裡是...”
女使青蓮急忙上前阻攔,“夫人們請留步,這裡是逐鹿軒,小公爺的住處。”
“小公爺!”呂申氏眼睛一亮,“小公爺如今回到國公府住了麼?”
青蓮為難,“主子的事,奴婢不便多嘴,還望夫人見諒。”
呂申氏一拍手,喜道:“那便是了。”扭頭又對眾姐妹道:“親生父子哪來的隔夜仇呢,早晚還是要回家的不是?”
眾位夫人皆點頭稱是,那場麵就好像,口中的蕭卿塵,不過是一個熟絡的晚輩。
允棠斜倚在交椅裡,探頭看這好像紅樓夢裡的熱鬨場麵,多想抓把瓜子來應景。
青蓮回頭朝二門上看,正巧對上允棠的視線,急忙矮身行禮。
“我來之前呀,我家琴兒還問我,能不能見到小公爺呢。”呂申氏一揮帕子,抬腿就要往裡走,“正好啊,我替我家琴兒,找小公爺說幾句話。”
青蓮忙上前阻攔,“夫人,請留步!”
“學士夫人,這樣恐怕不妥吧。”禮部尚書夫人嚴白氏不禁開口道。
先前誇讚院子的陳徐氏也附和,“是啊,都說小公爺脾氣不大好的..”
呂申氏不以為然,“我們怎麼說也是長輩,雖然是誤入,可找晚輩說幾句話有什麼不妥的。”說完一把推開青蓮。
青蓮被推了個趔趄,急道:“這位夫人,小公爺此時,確實不在府上...”
可說話的功夫,呂申氏已經來到了二門上,見到允棠不禁怔在當場,“這...這位是?”
“我們家姑娘...”小滿剛開口,便被允棠抬手打斷。
“這位夫人可是國公府的客人?”允棠笑問道。
呂申氏傲然點頭,“正是。”
允棠慢聲細語道:“看來夫人是迷路了,青蓮,引這位夫人去見國公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