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清瓔一下下咬著大拇指的指甲,喃喃道:“大哥哥回京之事,早就傳得沸沸揚揚,可從未聽說過他的妻兒們的蹤影,聽形容,大哥哥像是趕回京的,而且一回京就被官家召見,還封了賞...”
“莫非是父親有意回京?”她又馬上否定了自己的想法,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不對不對,父親的脾氣我是知道的,他寧可死在關外,根本不會顧及我的死活。”
“那這個姑娘是誰呢?有人說在江南東路看到大哥哥騎著馬,江南東路,江南東...魏國公府?”
崔清瓔一下清醒了,沒錯,魏國公府!
她狠狠地叼住指甲,用力一扯,頓時血流如注,她卻像是感覺不到一般,眼神透出狠戾。
“哎呀,大娘子,你的手!”楊媽媽急忙用自己的帕子將她的手指包好,血卻很快透了出來。
崔清瓔挑起嘴角,“最近的馬場便是西郊吧,冰花,再派人去請,就說他若不來,丟的可是崔家的臉麵。”
*
隻是騎馬慢跑了幾圈,允棠隻覺得渾身都要散了架了。
崔奇風接她下馬,指點道:“你的身體繃得太緊了,容易被馬顛得七扭八歪的。放鬆些,跟隨著馬的節奏,就會好很多。”
這話他之前說過,允棠記得,可知道和能做到是兩碼事。
她走到柵欄邊,坐下來,捶捶酸疼的雙腿,她不得不承認,在騎馬這件事上,她想得太樂觀了。翟媽媽說崔家無論男女各個能征善戰,她便理所應當覺得自己學起來也會很快。
誰知道,竟是大型翻車現場。
崔奇風像是看出了她的沮喪,大笑道:“我給你講個笑話,你聽了可不許跟彆人說。”
允棠八卦之魂熊熊燃燒,朝他拚命點頭。
“我小時候學騎馬,笨手笨腳的,不知道被馬摔下來多少次,有一次還差點被馬踩死,氣得父親,也就是你外祖父,當著好多人麵,大罵我蠢,說他崔奉的兒子怎麼可能連騎馬都學不會!”
“可我當時是真的很害怕,腦子一片空白根本無法隨機應變,身體處在什麼樣的姿勢,自己根本不知道,隻有每次一下馬的時候,才能感覺到渾身酸疼。”
“我每日晨起苦練,一直練到天黑,日複一日,其實不過就是想讓父親誇讚我一次。可即便到了我能騎馬馳騁的那日,我也沒能聽到他誇我一句。”崔奇風自嘲地笑笑,“可你母親就不同了,她好像天生就會騎馬一樣,我要花很多時間苦練才能做到的事,對於她來說是那麼輕鬆。”
“所以每當有人誇我,說我馬術精湛的時候,我也總裝出一副很輕鬆的樣子來。”崔奇風語氣輕快,像在說彆人的事一樣。
允棠仰起頭,舅舅的輪廓印在夏日烈陽裡,刺得她睜不開眼。
她心裡升起一股暖流,她當然知道,舅舅是在拿自己的事給她加油打氣。
“舅舅。”
“嗯?”
“你的馬騎得真好。”
崔奇風得意笑道:“哈哈哈,不就是騎馬嗎?還不是小菜一碟?”
兩人齊聲大笑起來,惹得旁人紛紛側目。
“崔將軍!”一聲急促的呼喚打斷了這天倫之樂。
遠遠地跑來一名小廝,到了跟前一拱手,恭敬道:“小的是晁府來的,奉大娘子的命給將軍傳話,大娘子已經在晁府給將軍設了接風宴,如今賓客已經到齊,還請將軍速速移駕。”
崔奇風皺眉,“昨日我不是說過了不去的嗎?”
“大娘子的宴已經設下,帖子已經發出去了,沒辦法撤回,還望將軍體諒。”
“為什麼你們大娘子,總喜歡自作主張呢?讓人不痛快!”崔奇風麵色不悅,雙手負在身後,“你回去告訴她,安分守己度日,莫要再節外生枝!”
小廝麵露難色道:“將軍,大娘子說了,您若是不去,丟的可是崔家的臉麵。”
“放肆!”崔奇風暴喝一聲,“你敢威脅我?”
武將的怒氣,可不是鬨著玩的,光是怒吼一聲,覺得地都顫了兩顫。
小廝嚇得一個激靈,急忙伏跪在地上,道:“小的不敢!小的隻是個傳話的,大娘子說,我若不把話帶到,她便打斷我的腿,還望將軍饒了小的。”
“這個清瓔,真的是越來越不像話了!”崔奇風氣不打一處來。
“清瓔?”允棠輕輕重複道。
崔奇風這才想起來,她似乎還不知道有這麼個姨母在,正猶豫怎麼介紹,她又開口問道:“我聽徐媽媽她們說的瓔姐兒,就是這位晁家夫人了吧?”
“是。”崔奇風輕歎口氣,“你清瓔姨母,乃是父親外室封氏所生,養到快十歲才領進家門,因封氏乃是賤籍,所以祖父便決定去母留女,將清瓔記在我母親名下養著。名義上雖如此,可當年封氏不甘心,曾以死相逼鬨得滿城風雨,清瓔是庶女這件事也就人儘皆知了。”
“既然是同養在外祖母身邊的姨母,那舅舅為何不去赴宴呢?”允棠輕描淡寫問道。
“我...”崔奇風語塞:總不能跟一個小輩說,你這個姨母品行不端,咱們還是少理為妙吧?
允棠適當添油加醋道:“姨母與母親感情好不好?我還沒見過姨母呢。”
一個十五歲的少女,一臉懵懂地眨著大眼睛說謊,允棠覺得,此時自己與書裡那些惡毒女配,並沒有什麼本質上的區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