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南星撇撇嘴,“我不要,我隻是覺得,這樣太便宜他了。”
“放心吧。”允棠道,“他會吐出來的。”
*
建安三十七年十月末,西北傳來捷報,魏國公大敗西夏。
幾乎是同時,蝗災徹底被消滅。
官家派出的無數支捕蝗隊伍,都陸續凱旋而歸,皇太孫也帶回捷報,越州等幾個災害不十分嚴重的州郡已經開始恢複生產。
太子和蕭卿塵卻沒回來。
得知太子被困在有瘟疫的村子裡的時候,官家正在仁明殿,與皇後一起用早膳,允棠也在場。
“瘟,瘟疫?”官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皇太孫頷首,“是的,我們到越州沒幾日,父親在街上施粥,見一個孩子可憐,便跟他回了村,我和卿塵去接父親時,竟發現村中有瘟疫...”
官家眉頭緊鎖,捂住胸口。
皇後追問:“然後呢?”
“卿塵入了村子,將父親安頓在村子一隅,不與其他村民接觸,又命侍衛將那些屍體焚燒。我回知州府找了些大夫和府兵,駐紮在附近,供他們所需。”
“可父親與那孩子的祖父接觸已久,數日後開始發熱,卿塵每日隔著河,講述父親症狀變化,大夫適時調整藥方,就這樣過了一周,父親的高熱終於退下去了。”
聽皇太孫說完,立在一旁的允棠隻覺得一顆心在胸腔內狂跳。
“那...那現在呢?”皇後顫抖著聲音問道。
“孫兒回來前兩日,卿塵都沒有再出來喊話,許是,許是他也病倒了。”皇太孫垂眸,“我一回京,便到太醫院跟眾位太醫詳細講述了病情,李院判更正了藥方,已經八百裡加急送到越州去了。”
從“他也病倒了”幾個字之後的話,允棠就再也聽不見了。
她掏出那塊黃玉玉佩,在指間摩挲。
她提醒了他可能會有人意圖不軌,卻忘了提醒蝗災之後會有瘟疫。
她想起他站在梔子花叢前,轉身對自己笑的樣子,好像有什麼東西哽在喉頭。
“祖父!”
“官家!”
幾聲驚呼,喚回了她的心神。
她這才發現,皇太孫和皇後都起身,衝過去扶傾倒的官家,而官家則麵色蒼白,死死攥住胸口的衣料,很痛苦的樣子。
皇太孫驚呼,“太醫,快傳太醫!”
心梗?
允棠看著官家緩緩倒下去,感覺跟前世爺爺心梗發作的症狀很相似。
很快,官家的緊抓著胸口的手慢慢鬆開來,隨後又垂了下去。
“官家!”皇後瞪大雙眼,不住搖晃官家的身體,見沒反應,抬手顫抖地去試探鼻息,一試之下,大驚,跌坐在地上。
“祖父,祖父!”
允棠衝到過去,撥開皇太孫,跪坐在官家身邊,開始做心肺複蘇。
“你在做什麼?!”皇太孫又驚又怒。
皇後也驚愕不已。
她並未停手,“殿下,我說的您可能不相信,但這樣確實有可能能救回祖父,你願意試一試嗎?”
皇太孫轉頭,與皇後對視一眼。
“我每按壓五次,你便捏住祖父鼻子,往祖父口中吹氣,能做到嗎?”允棠急問。
皇太孫看著毫無生氣的祖父,再沒了天子的威嚴,那副裹著團龍窄袍的身子,此時就像一個破布團子一樣,正隨著允棠的按壓上下起伏。
見皇太孫遲遲沒有動作,她高聲喊道:“殿下!”
皇太孫回過神來,朝她點點頭,“來吧。”
皇後怔怔看著二人,允棠每一下按壓都似乎用儘全力,此時頭上已經冒出細汗,皇太孫則聽她的指令,俯身吹氣。
不知道過了多久,官家呼出一口氣,輕哼一聲。
允棠早已力竭,見狀這才放鬆下來,坐在一旁揉著酸脹的手臂。
一行腳步聲從殿外轉進來,是太醫們到了。
她忙躲開,看著內侍們將官家抬上床榻,太醫們一股腦圍上去診脈,她才退出寢殿,到殿外的台階上坐了下來。
不知不覺已是初冬,清晨的陽光實在算不得暖陽,她不由得縮了縮身子。
一件狐皮大氅自上而下落了下來,對方有意避嫌,及時鬆了手,允棠下意識抓住快要滑落的大氅,轉頭仰臉去看。
皇太孫麵色深沉,負手看向前方,輕聲道:“祖父無大礙了。”
她長籲口氣,“那就好。”
“對不起啊,我沒能完好地把卿塵帶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