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那日,江絮與陸文隻喝了半壺酒,陸文事多,不比以往,一舉一動都有人盯著,話到沒說上幾句,就散了。
上元夜後,年味漸漸消散,沉浮許久的西齊開始有了行動,倉州已定,下一個目標便是涼州,但涼州的情況與倉州還有些不同,涼州乃是前朝判將徐域的駐地,他與當初張路起家之路相仿,張路占肅州後,雙方都對倉州有意,兩方相持,倉州知州以此為機,在兩人之間徘徊,後張路歸降西齊,徐域忌憚西齊兵勝,有心留倉州做屏障,原西齊進攻關中他正慶幸,誰知轉頭就打下倉州,直逼涼州。
是以徐域這個年過的格外煎熬,他私下與心腹商議,不若學張路主動投誠,還能落個國公的位置不是,他如此想,但麾下尚有血性的自然不同意,勸他若是非戰既降,豈不是惹人笑話,一時爭吵不休,還未坐下決定之時,西齊大軍已經兵臨城下,不得不出城迎戰,雙方鏖戰幾日,徐域漸落敗象,是以讓人遞了降書與西齊主帥陸仁。
說到西齊這邊,涼州毗鄰倉州,此番進攻涼州之人,張瑞是不二人選,陸政之雖屬意與他,但又忌憚他手中權勢過大,王通上書提議由淮王領兵,張瑞與劉海成為副將,共取涼州。
這劉海成原是梨縣守將,高峰之戰升任歸德中郎將,若有此人在軍中挾製張瑞,張瑞便是有異心亦難行,隻他乃太子一係,陸政之尚且有些猶豫,王通知他一來忌諱太子名聲太旺,二來擔心張瑞兵力過盛,又言道“正因如此,臣才提議以淮王殿下為主帥,不論這涼州是何人攻下,戰功總歸要落在淮王殿下身上,至於張瑞有劉海成監視,便是想做大,劉海成亦是不會樂意,對於劉海成,不過多給些封賞。”
陸政之聞他意,越發覺得此法可行,但思及陸仁的品性,又道“二郎未曾上過戰場,恐難以勝任。”
王通道“涼州兵弱,此戰並無危險,到不需淮王殿下親自出麵。”
如此一說陸政之倒不在猶豫,旨意一下,定國公張國舅一係自然全力支持,太子一派雖有些意見,但有劉海成在其中,到是不好多言,此事就此定下。
江絮覺得這陸政之越發瘋魔了,陸仁是什麼樣的人,他豈會不知,為了防備陸文,竟然將他推到風尖浪口,如此一來,即便是陸文不防備陸仁,太子一係亦會對陸仁有戒心,到時單兄弟鬩牆倒還事小,隻恐會有死傷,她知陸仁脾性純良,實不忍見他與陸文會有如此結局,但如今之事態,已非她所能控,隻能暗自擔憂。
陸仁接到旨時,仿若晴天霹靂,趕忙進宮請求陸政之收回成命,但陸政之早料到他有此舉,根本不見他,陸仁無法,隻好去尋張後,張後巴不得他能立功,如何會同意,是以陸仁方進殿內,便見張後眼眶通紅,暗自垂淚,他忙道“母後,出什麼事了?”
張後並不回答,隻道“我兒,你怎麼這麼命苦!”
陸仁忙質問左右,出了何事,張後身邊的嬤嬤猶豫的看了她一眼,好半天才敢說話“娘娘知殿下要出征,心疼殿下,想求陛下收回成命,陛下不同意,娘娘便與他吵了一架。”
陸仁見母親這樣,歎氣道“母後你莫要在與父皇爭執,即是皇命,我去便是。”
是以當陸仁收到徐域的降書,彆提多高興,早一日招了徐域,早一日歸家,他在這鬼地方是呆夠了,忙招來張瑞等人商量,張瑞不讚成道“殿下,如今我方優勢,那徐域與涼州城已是甕中之鱉,拿下不過數日,此時招降,與我方並無益處。”
陸仁道“此事豈可以利弊衡量,徐域既已願意歸降,何必再戰,徒增傷亡。”
他同意招降,雖有儘快解決此事的意思,但亦有些不忍,這幾日他未曾上過戰場,單單巡查時傷兵營中時見到的的慘狀,亦讓他難以釋懷,更彆說戰場上會是何等殘酷,若徐域能降,對百姓與將士亦是好事。
劉海成亦讚成道“殿下仁厚。”劉海成知道他來此的目的不過是監視張瑞,是以對如何拿下涼州並無意見,況淮王殿下已經同意,他自然不會反對。
張瑞心中冷笑,不屑陸仁婦人之仁,但此番他是主帥,又有劉海成支持,他不在多勸,隻私下另有一番思量。
是日,陸仁在涼州城外會見徐域,陸仁見徐域身形挺拔,容貌俊郎,談吐不凡,對他越發欣賞,兩人相談甚歡之際,忽然徐域身側一護衛拔刀砍向陸仁,幸而張瑞身手敏捷,一把拉過陸仁,抽刀砍向徐域,徐域被場中變故嚇到,回護不及,被張瑞一刀砍中手臂,他身邊之人見狀,忙上前護衛,張瑞大喝一聲道“徐域詐降!快保護淮王殿下!”
徐域這會就是想解釋亦是無法,便想先退回城內再做打算,但還未能成功入城,就聽四麵八方的喊殺聲,徐域深知今日恐過不了這關,仰天長歎,恨西齊奸詐,但終是不敵西齊軍猛,被亂刀砍死在城外。
張瑞提著他血肉模糊的首級,至陸仁身側,道“淮王殿下,徐域已死,還請殿下安心。”
劉海成已反應過來,猜測這一切恐都是張瑞的設計,隻此時大勢已定,他多說亦無用,遂不言,隻苦了陸仁,他雖沒被人砍到,但人已經嚇懵了,又眼見著徐域一群人在自己麵前被砍死,如此血腥的場麵,他何曾見過,若非劉海成扶著他,早已站立不住,張瑞偏還將徐域的首級提來,陸仁再也忍不住,趴在一旁嘔吐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