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境被破除,精心編造的永樂之鄉也隨之消散,留在原地的仍是從前那座花樓。
“被他抓走的那些人應該還在暗室裡,興許還有活的,我們進去看看。”白煙塵說著,倒還沒忘了楚括這個拖油瓶。
她走過去,在睡得毫無君子形象的某人身邊蹲下,伸手拍了拍他的臉:“醒醒了,怎麼睡成這個樣子?蜘蛛爆炸都震不醒你。”
“唔……彆,彆煩。”楚括隨手揮開白煙塵,他好像在做美夢,翻了個身繼續睡。
“嗬,你小子。”白煙塵順手折了一根狗尾巴草,對著楚括鼻尖耳廓一頓騷擾:“喜歡睡是吧?快點起來,彆又想讓我當苦力抱你回去!”
“彆鬨了小咪。”楚括睡夢中出人意料地抬手一攬,竟然熟稔地將白煙塵拉進懷中!白煙塵睜大眼睛,楚括還得寸進尺般一下一下順著她的頭發,迷迷糊糊地嘟囔著:“唔……乖啊,等會兒獎勵你……小魚乾吃……”
“這……”白煙塵詫異地神色擋也擋不住,她看向顧懸環,頭一回兒撐著雙手,不知道該放哪。
顧懸環似乎終於鬆懈下來,看到這情狀不由笑出聲:“師姐,還是表哥厲害,竟讓你也吃癟,我從未見過這樣不拘小節的男子。”
“表哥個頭!”白煙塵右手握了握拳,忍住了給楚括一個爆栗的衝動,最後一把捏上他的鼻子:“我叫你睡,你最好不是給我裝呢!”
“……誰啊?”楚括悠悠醒轉,張嘴就是起床氣,睜開眼睛卻對上一雙淩厲上挑的眉眼。
我那麼大一個貓呢?
楚括嘩地坐起,望著明月疏星,指尖摸著身下堅硬土地,麵對著不懷好意冷笑的白煙塵,不禁悲從中來,彆提夢裡的貓了,他的席夢思、空調房也無了。
“把我當小咪?”白煙塵一副秋後算賬的架勢,“那是誰啊?我怎麼不知道你認識一個小咪?”
“是妖怪。”楚括懨懨道,“四腳吞金獸,特彆恐怖。”
“你做夢看話本?”白煙塵嗤笑一聲,決定好女子要寬宏大量,遂不再與其計較。
“花樓老板就是妖,現下他已經死了,那些秘密也全都敗露,你已經安全了。”她指了指麵前的花樓,“你朋友應該就在裡麵,找到了他,我這保鏢任務也就算結束了吧?”
“真的?”楚括聞言終於鬆了口氣,心情也好了一點,之前那種提心吊膽的日子終於過到頭了。
雖然這古代世界實在讓人難以適應,但解決了伺機滅口自己的殺手也是喜事一件。他保證自己從今以後老老實實地生活,絕不像原身一樣莽撞,打聽不該知道的秘密。
“多謝!”楚括心情好,難得沒再張口氣人,他大大咧咧地拍了拍白煙塵的肩,又看向不遠處的顧懸環:“也多謝師妹!你們兩個辛苦了。”
白煙塵無語地揉了揉肩膀,心說楚括手勁兒不小啊,還有,他這天生就會指使人的架勢跟誰學的,怪不得姨父天天教訓他呢。
“時候不早,我們快點進去吧,若是真有人質還是早些把他們解救出來比較好。”顧懸環開口,幾人朝花樓走去。
風吹樹動,遠處的樹乾上,一蒙麵黑衣女子隱匿其中,遙遙盯著她們的背影,她麵頰舊傷未愈,未敢輕舉妄動。
那個白煙塵,實力不可小覷,或許……還是要等男子落單的時候才好出手。
黑衣人影一躍,在月色掩映下離開了。
花樓內部的密室裡。
腐爛血腥氣息濃鬱,角落處潮濕陰暗得生了苔蘚,牆角層層疊疊的蛛網裡散落著森森白骨,就在這樣一堆毫無生氣的垃圾堆裡,竟還有一個能喘氣兒的少年。
他不知道被抓來多久了,原本豐潤的臉蛋被餓得消瘦,眼眶下一片青黑,他整個人被蛛網層層纏縛,像是裹在一個蛹裡,隻露出腦袋,動也不能動一下。
然而,就是這樣一個少年,整個石室裡都回蕩著他的罵聲:
“騸你爹!惡心的老男人,你下地獄吧!快點放小爺出去!”
“無君無母,你豬狗不如!你就該吃屎!”
“天天自說自話的演戲,大變態!神經病!快點放了老子!”
“你這不要臉的淫.夫狐狸精,惹了我池柳等於沒惹任何人……嗚嗚嗚小爺要餓死了!”
楚括越是走近密室,這罵聲就越是清晰,他心說自己都聽得這麼清楚,那她們兩個豈不是……
轉頭看去,白煙塵和顧懸環都是一副麵麵相覷不可思議的神情。
白煙塵看向楚括:“這你朋友?”
“……好像是。”楚括皮笑肉不笑。
池柳正罵得起勁,忽然聽見石室暗門發出響動,一想到那哭哭啼啼的老男人又要進來一會兒男一會兒女地發瘋,他拚命地掙了掙手腳,瞪圓了眼睛,氣沉丹田怒吼:
“老東西!你彆以為我好欺負!我警告你趕緊放開我,不然小爺……”
餘下的話音突兀地被吞回嗓子眼兒,池柳眨巴眨巴眼睛,看到門口出現的不再是那個令人作嘔的老男人,反而是兩個從未見過的女子。
好漂亮呀。
他盯著兩個人看,忽然啞巴了。
“你是池柳?”白煙塵問。
少年呆呆地點了點頭。
怪了,幾人向周邊張望,找了一圈,沒再找到其他人。
難道剛才的罵聲是從這個乖巧的少年口中發出的?
疑惑中,隻有顧懸環還記得解救人質。
“這裡隻有你一個人活著嗎?”她彎下.身,一邊溫聲詢問,一邊幫他解開纏縛的蛛絲。
池柳看著近在咫尺、頭戴銀飾作外鄉打扮的女孩,不由得呼吸都放緩,一開口文靜靦腆:“確實隻有我一個活人了。”
他搭著顧懸環的手借力站起,紅了耳朵:“我每天跟屍體待在一起,還以為也會落得那般下場。”
“多謝兩位姑娘。”池柳微微低著頭,矜持地抓著衣角,“若不是你們來救我,我可真不知怎麼辦才好了。”
好一個優雅文弱,弱柳扶風的嬌嬌公子。
在一旁看了全程的楚括目瞪口呆,他算是開眼了。
不是,他很想問一句,大哥你誰啊?你把罵人的那位吃了?
雖然彆人都覺得楚括原身瘋癲,他卻覺得這位也不遑多讓,要麼倆人怎麼是朋友呢?
一旁的白煙塵卻在暗笑,她故意跟在顧懸環後麵,朝楚括勾了勾手。
“乾嘛?”楚括莫名湊過去聽悄悄話,卻聽到白煙塵說:
“你跟人家學學,彆整天翻牆下水的,一點也不君子。”
“我學什麼?”楚括沒看到半點能學的東西。
唉,孺子不可教,白煙塵聳聳肩,搖搖頭出去了。
第二日。
楚括還沒睜眼,就被庭院中的談話聲吵醒,夏青小跑著過來,說正君催他起床了,楚括在床上又磨蹭一陣,好不容易才打著嗬欠坐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