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事呀?”他穿著裡衣,虛著眼睛坐在床沿,任憑夏青拉過他的手用巾布擦拭。
夏青一邊麻利地乾活,一邊道:“昨夜小姐立了功,是池家家主登門道謝來了,等晚些,鎮上還要給她們兩個賜一副捉妖有功的牌匾呢!”
楚括聞言,略有牢騷:“那我呢?我幾次三番當什麼破誘餌,論功行賞的時候卻沒有我的份兒。”
“公子,您也不好說嘛。”夏青勸慰道,“您昨晚出去都沒敢告訴正君,更彆提當誘餌的事了,一個男子出入花樓,說出去也不好聽。”
“嗬。”楚括冷哼,緊接著又被濕冷的巾帕糊住臉,夏青仔仔細擦拭著,口中念叨:“再說了,男子又不必跟女子比,建功立業是她們的事,公子您呢……”
夏青掀開巾帕,看著楚括的眼睛:“您有一張俊俏的臉,這就萬事大吉了。”
仿佛冷風順著脊背吹進來,楚括聽著這話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雖然他從前也很注重自己的形象,但跟現在這樣是完全不同的。他看了看床頭擺著的雕花鎏金紫玉瓶,心道原來如此,這小子的意思就是讓我當花瓶。
“楚括!”門口傳來池柳的聲音,雖然剛被解救,倒像是很高興,不待他回應,那人已經一陣風刮了進來,隨手解下腰間佩囊,又在桌前乾了一杯茶水,然後才坐到床邊。
如入無人之境,仿佛他早已這麼乾過許多回了。
“你進來乾嘛?”楚括看著“不速之客”,又看看隻著裡衣的自己,忍不住道,“這是我房間。”上輩子,他的臥室可是禁地。
池柳毫不在意,隻管紅著眼睛感慨:“唉,活著真好呀!”
他看向楚括,眼中似有感激,又有些悔不當初:“楚括,是你跟她們說了我見到仙女的事,她們才能找到我的吧?”
“聽說你為了救我還差點失了清白,我真是……”
“呃。”楚括不太習慣這樣的心理剖白,何況麵前的好友一副快要哭了的表情。
“其實,我早就該聽你的,你說那個仙女姐姐不像好人,我當時還嫌你說她……我真蠢,不然也不會害你吃苦了。”
急!好兄弟對著你抹眼淚,該說什麼安慰?楚括沒這方麵人生經曆,一般情況下,他的狐朋狗友都是對著酒瓶子哭,也沒這麼多愁善感的。
而且,他確實覺得這個叫池柳的不太聰明,又怕實話實說太過直男,打擊了這位嬌嬌公子的玻璃心。
但是看他這個樣子,估計經此一遭也能戒了顏控戀愛腦的毛病吧。
楚括正想著,池柳忽又仰起頭,目光落在虛無處,好似在回想著什麼發呆:“話說,昨天救我的那兩位姐姐住在你府上,她們是你什麼人?她們兩個都好美,真是讓人見之忘俗……”
楚括:“……”當我沒說。
他從剛才開始就忍不住看池柳的臉,終於忍不住用手指抹了一抹:“你臉上沾東西了。”
“什麼嘛。”池柳忙推開楚括,拿過銅鏡自照:“這是我塗的胭脂!”
他用小指輕輕將被楚括抹花的地方蹭勻,埋怨道:“都是那個老妖怪,把我抓去那麼多天,臉都餓脫相了,不打扮打扮沒法見人。”
“男人要塗胭脂?”楚括對這個時代的審美頗有微詞。池柳卻理所應當道:“因為男人本就沒有女人生得好看呀,我若是像女人一樣生來肌膚細膩,臉上不顯棱角,那我也像她們一樣不用天天梳妝打扮了。”
這是被誰灌輸的思想?楚括不解道:“男人就像男人,女人就像女人,為什麼要把男人打扮得像女人?”
“這是潮流。”池柳說。
這個時代,男子要梳妝打扮,女子倒是輕鬆自在。
池柳看著素麵朝天的楚括,忽然道:“楚括,你最近為了我的事操勞了。”
“嗯?”
“你胡子長出來了。”
“有嗎?”楚括摸了兩下,觸手隻有短短的胡茬,估計都看不出來,這具身體好像本就不是什麼毛發旺盛的人,他還覺得奇怪呢。
“當然有啦。”池柳說著,非常積極地從佩囊裡掏出一疊蠟紙,像個美妝專家,躍躍欲試道:“男子帶著胡子見客可是相當失禮的,幸好有我在,我幫你。”
“這個怎麼用?”楚括說這話,臉上已經被池柳貼好蠟紙,他的疑惑很快得到了解答。
隨著一聲撕心裂肺的痛叫,蠟紙被池柳撕掉,獨留楚括眼淚汪汪,臉上一片火辣辣的疼。
“我自己貼都沒感覺,你習慣就好了。”池柳說著又拿出一片,楚括捂著臉說什麼也不貼。
“另一邊馬上就好。”
“哎,你彆躲呀!”
“夏青快幫我按著他!”
“等會兒還要脫腿毛呢……”
庭院裡,主君謝辭陪著池家家主和夫君閒逛,白煙塵和顧懸環也跟在其後,楚括房裡的鬼哭狼嚎不時傳來。
白煙塵忍俊不禁,謝辭卻是一開始還能維持體麵,後來愈發地眉頭緊鎖。
池家家主笑道:“二公子從小便活潑開朗,倒是與大公子不同。”
謝辭歎氣:“是我管教無方,讓二位見笑了。”
“彆這麼說,且讓二公子自在幾年,等有了婚配,自然就會端莊持家了。”
那可未必。白煙塵聽著對話,在心裡默默道。
幾人逛了一圈,回到主殿,上些吃食。池家是後搬來離水鎮的,經過幾年,在當地也算得上名商富蠱,按理來說這樣的家庭還不足以與四大家族之一的楚家同席而坐,但是因著楚括與池柳玩到一塊,兩家便也有了聯係。
席間,幾人聊到如今北境最受矚目之事。
“聽聞皇女選夫的隊伍已經快到離水鎮了,不知是怎樣熱鬨的場麵,同去的鎮北王可有往家中寄信?”
謝辭道:“妻主確有修書一封,前日剛寄到,不瞞您二位,這次皇女大張旗鼓來北境挑選一名側室,說不定隻是順帶,此行另有目的。”
“何出此言?”
“妻主信上說,吾兒楚桓也在隊伍之中,天子之意,不敢揣測。”
楚桓?白煙塵眉心微蹙,她記得這位大哥,她還沒離開楚家去蓬萊的時候,這位大哥就已經被皇女娶為正夫,在當時很是轟動了一陣。
選側室還大張旗鼓的帶著正君,這是玩得哪一出?要給楚家一個下馬威嗎?
正在這時,下人來報,兩位公子梳洗完畢,姍姍趕來了。
便叫他們進來,一同落座。
因著不是什麼正規的宴席,隻當是自己家宴,沒那麼多講究,池柳拉著楚括,高高興興地走來,向幾位長輩討巧道:“娘!爹,楚伯父,看我給楚括打扮得好不好看?”
楚括根本不想見人,他偏過頭去轉身要走,池柳偏偏把他拽到眾人麵前:“你們看。”
待看清麵貌,白煙塵微微一怔。
隻見楚括畫著淡妝,眼波如水,眉若青山,再加上他因為羞赧而泛紅的臉,仿若雲蒸霞蔚的一枝桃花。
她正愣神,卻聽謝辭沉聲開口:“括兒,待見皇女之日,你切不可如此打扮,知道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