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瀅忙不迭應了,提起裙便往外走,經過謝母身旁時,更是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待到院子外頭,見鐘管家原地踱著步,不時望向院內,臉上是掩不住的擔心。
早先在她跟前威儀嚴正的大府管家,這會兒憂心忡忡,儼然隻是一位忠心的,生怕主家母子吵架失和的老仆人。
司瀅走上前去:“鐘叔。”
聽她喚,鐘管家應了一聲,再定下神來,兩相沉默。
司瀅還是有些茫茫的,剛才那對母子吵嘴,她渾身僵得厲害,汗毛都被劈得不敢冒尖。
原本按她的想法,是在謝家的莊子或商行裡頭當個帳房,慢慢拚著做掌櫃,最後不定能自個兒開間鋪子。到時候傍謝家的名和勢,生意好做路子也廣,南來北往認識的人也多了,更方便她找她大哥……
但沒想到,竟能撿個表姑娘的好身份。
她不算什麼樸質之人,有機會能得這樣的好處,自然滿口笑納,輕易不願推退。
隻是老太太明顯氣著了,肯定會覺得她不識抬舉,不知輕重。
開罪了老夫人,就算能順利留下來,往後的日子恐怕也不會多好過。
做人常懷思危之心,司瀅越想越覺得是這麼回事,但如果真能留下來,夾著尾巴做人就是了。再艱難,難不過自己一個人討生活。
這廂司瀅心境紛紜,而鐘管家不知出於哪樣考慮,喚了她一聲:“司姑娘。”
“鐘叔。”司瀅立馬應他:“您說,我聽著。”
嬌嬌俏俏的小姑娘家,會說漂亮話,也算乖覺懂事,討好又討俏,讓人厭不起來。
鐘管家原本板正的麵色稍鬆:“有些話不用我多說,姑娘應該也知道。老夫人抱孫心切,全是著急給謝家留後,才那樣行事。”
他長歎著氣:“國喪一年,給老爺守孝三年,加上科考那幾年,眼下跟郎君一般大的,可幾乎都成家了。”
原以為是哪樣的訓誡,司瀅心下一紓,朝鐘管家欠了欠身:“鐘叔放心,我都省得的。”
在外頭站了接近兩刻鐘,謝家母子出來了。
“老夫人,郎君。”鐘管家連忙迎上去,司瀅也跟著往前走了兩步。
不曉得謝枝山到底說了些什麼,謝母麵色有些發白,舍了魂似的臉上找不見笑,像是還處於哪樣的後怕之中。
有丫鬟婆子上前去扶她,片刻她緩了過來,恢複了司瀅初見她的那份從容與和悅。
謝母嚷嚷著說熱,叫丫鬟把扇子給打起來,又睇了睇謝枝山,把嘴一撇:“罷了,兒大不由娘。機會呢,為娘可是給你造足了的,是你自個兒不肯領情。日後反悔,莫再怪到我頭上來!”
說完迤迤然走了,連餘光都沒朝司瀅分來一眼。很明顯,不待見她了。
司瀅被晾在地心,隻得去找謝枝山:“公子……”
謝枝山無情無緒地瞥來一眼,司瀅咬了咬著唇壁,兢兢地行禮:“……謝表兄?”
謝枝山負起手來。表兄就表兄,還加個謝字是怎麼回事?聽著多不情願似的。
片晌拐走視線去吩咐鐘管家:“我要進宮一趟,勞煩鐘叔將她安頓好。”
鐘管家嗬了嗬腰,猶豫著問:“郎君,是將姑娘安排在焦月苑,還是……澄心苑?”
“內宅之事,討母親示下罷。”謝枝山看了眼天時,好似不甚關心這些。
“老奴知了。”鐘管家應過後,又去關心他:“馬車已備好,郎君這便出發麼?那老奴讓人準備些糕果子,郎君記得墊一墊胃,切莫空腹顛簸。”
“有勞鐘叔。”
一雙主仆絮談幾句,謝枝山再看司瀅:“安心在府裡住著罷,往後有什麼事,找鐘管家便可。”
這話司瀅聽懂了,言下之意,就是讓她沒事彆來煩他。
她識相地表態:“表兄放心,我會好好的。”
謝枝山以鼻音應她。折騰一早上,他確實也乏了。
要入宮麵聖,衣裳是早便換過了的。想是不以臣子身份入宮,他穿的是便服,大袖綾衫,腰綴碧玉環,踏白底皂靴。
皮相出挑的人,每換一套著裝都是不同風姿。袍帶翩翩,抬手理領子時像隻高高在上的孔雀,自有一段說不出的風情。
司瀅目光駐在他身上,這刻腦子也不知怎麼長的,隻覺得兩眼能透穿外袍裡衣,看見他不著絲縷的模樣。
一個姑娘家對男人有這樣想法是很值得自唾的,司瀅臊紅了臉,哆嗦著慌忙滑開視線。
動作過大,惹謝枝山側目:“怎麼?”
司瀅腦子發亂,喉嚨翻滾了幾下,半吞半含地送出個敷衍:“今兒日頭……好似有些毒,表兄不如拿一把翟扇,仔細曬著。”
這借口太過離譜,謝枝山自然不肯領情。
他又不是女人,曬就曬些了,還怕這點日頭麼?
話不投機半句多,謝枝山抽回眼,徑直向外走去。
不出一丈遠,便見門房奔來稟報:“郎君,教坊司……那位徐姑娘來了,現正跪在府門口,說要見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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