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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枝葉拂動,謝枝山從她的喚聲中走出。
司瀅連忙直身,他卻壓了壓手:“不用起來,躺著罷。”大抵是說完覺得不對,清了清嗓子,複又修飾了下:“我的意思是……聽說你近來睡得不好?既然如此,躺著說話,亦無不可。”
“沒,好很多了……”司瀅下意識報好,隻是一站一躺地說話,實在是奇怪。
他像是久病床前的不孝子,梗著脖子問候她幾句不痛不癢的話,走走過場。
而謝枝山呢,見她麵色懨懨且欲言又止,更是心頭發亂。
他掏出東西,生硬地遞過去:“玄台香,寧神的。”
借著收東西的機會,司瀅還是坐起來了。
剔紅的漆盒,蓋子描著寶相花。揭了蓋,一股深邃的木香擴到空中,像剛開罐的陳茶,厚重又平穩。
“你先收著試試,倘或不管用,我再喚人去尋彆的。”謝枝山兩眼沉沉,拳掌握了又鬆,來去反複地張合,最後補一句:“是我大意,那種地方,你往後再不用去了。”
司瀅仰著他,眼含重惑。
依舊端莊的儀表,人卻有些彆扭,像不得不看她,卻又靦於看她,連眼睫交織出的簾影都是反常的。
這樣眉眼恍惚,司瀅沒瞧明白,但人家到底給送了東西來,便還是諾諾地道謝:“有勞表兄。”
事情辦完,謝枝山略站了站:“歇著罷,我走了。”
方轉身,倏地聞得一聲:“表兄!”
謝枝山扭頭的速度太快,近乎是迫不及待的地步,反應過來後臉上有些掛不住,他將拳頭湊到嘴邊咳了咳:“何事?”
司瀅抿著唇笑了笑:“表兄先彆走,稍微等我一下。”
謝枝山故作思忖,爾後優雅地頷了首:“好。”
司瀅走了,剩謝枝山原處立著。
山頂蒼鬆般挺,風致依舊,實則大袖衫下的手卻極不安分,指尖一下下點著,心頭惘惘的,不知在數什麼。
沒等太久,人回來了。
謝枝山看著她走近,再見她托來一個盒子:“還望表兄彆要嫌棄。”
長方木盒,姑娘家的東西還是精巧些,外頭還罩著布套。跟她那裝蜜餞的囊袋一樣,袋麵繡著幾粒小小的冬柿。
謝枝山目光在那冬柿上逗留,時候一長,司瀅也便發覺了。
“盒子隨手拿的,叫表兄見笑了……”她慌得就要去扯那套子,然而謝枝山快她一步,伸手就把盒子抽走、接著打開,動作行雲流水,由不得人反應。
蓋子揭開,入目一件讓他看不懂的東西:“這是?”
“是玉晶輪,”司瀅忙給他介紹,又用手指在眶骨來去地刮:“表兄平時得了閒,可以用這個滾一滾,既能消乏,也可……祛一祛眼下烏青。”
是謝枝山怎麼也沒想過的用途,他木然舉著那玉晶輪,再去看餘下的:“那這些?”
“是蒸敷的藥袋,裡頭有決明子和黃芪,滾水燙熱後壓在眼睛上,也能解乏。”司瀅笑著說。
謝枝山噎了噎,他眼眶已經烏到這種程度了麼,叫她這麼惦記,又是晶輪又是藥袋,讓人生出一股衝動,恨不得這就問她借麵鏡子瞧一瞧,到底多有礙觀瞻?
他深深吐納了下,把好些浮氣壓到舌尖:“這藥包,你親手做的?”
司瀅不大好意思,呐呐地說:“閒來無事,翻了幾頁醫書,便照著做了……”
還特意翻醫書,謝枝山陡然便鬆了神:“勞你費心。”
將夜的時辰,本就有幾分鴛鴦私會的錯覺,這樣你來我往地互遞東西,更像私相授受。
許是熱暈了腦子,把東西收好後該得走了,謝枝山驀地問一句:“你臉紅什麼?”
“啊?”司瀅摸了摸臉:“我……臉紅了麼?”
然而問的人卻並未答她,煙煙地撼來一眼,便旋身走了。
腳下飄輕,謝枝山如同走在五裡霧中,就這麼深一腳淺一腳地回了陶生居。
陶生居內,陸慈直勾勾盯著他走近,眼梢飛揚起來:“懷春兄,這是打哪兒忙來?”
一嗓子,把謝枝山的臉給喊了下來。
他捧著盒子走進房內,兀自去尋地方放置。
陸慈心知鬨的什麼脾氣,跟過去:“司姑娘可還好?”
謝枝山沒答話,重重地牽開頂櫃的門。
動靜這麼大,陸慈摸摸鼻子,有些訕訕。
讓司瀅裝腔的點子是他提的,那她出的事,他多少沾些責任。
“我也是好意,想快些了結這個案子,讓西寧侯,更讓萬歲爺安心?”陸慈歎道。
南山案,是給西寧侯的好處,也是給皇帝的投名狀,否則,老侯爺還真不一定願意在聖上跟前,替謝枝山說話。
畢竟名義上雖是表兄弟,但陛下與太後並非親母子,且朝堂上也不對付,那麼太後親外甥死了,陛下未嘗不樂見。
盒子放進櫃中,謝枝山摸著套麵的繡柿,嘴角一捺:“不怪你,是我失錯。”
既然他包攬全責,陸慈也就順勢提起彆的事:“供詞已經到了都察院,裡頭提了小閣老好些回呢,想來他隻有避嫌的份,怎麼也不敢碰……”
見他關櫃門又去插銅鎖,好奇地問:“什麼好東西,藏這麼嚴實?”
謝枝山扣上鎖頭,大袖把他揮開,上外頭談事。
南山案子談畢,提起另外一樁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