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以身相許(2 / 2)

“中州那頭,楊公公率行犒賞水兵,估計快回來了。”陸慈撫著掌,一哂:“中州市舶司,那可是趙東階的地盤,聽說這回給了不少好處,怕是想爭取楊公公。”

“楊斯年是個人精,哪頭都近,哪頭都不沾,要想爭取他,沒那麼容易。”謝枝山口吻倒是冷靜。

倒也不是不當回事,內宦,沒有不貪的。

缺了一處的人,銀錢就是他們的膽,有些事他們未必愛摻和,但搭把手就能得好處,也不會錯過斂財的好機會。

尤其是像楊斯年那樣,父母手足皆無的孤兒。

連日繁忙,謝枝山閉目養神,伸手去摸藏到袖子裡的玉晶輪,但礙於陸慈在場,隻得作罷。

忽又聽陸慈想起件事:“說到中州,司姑娘好像就是中州人士?”

謝枝山睜開眼。

陸慈琢磨道:“死牢那晚險些就出大事了,我是越想越愧疚,還是向司姑娘賠個情吧,她那姨夫我已經處置了的,不如……幫她找找親哥?”

謝枝山想了想:“不必忙這個。”

她連有個親哥在京城這事都提得不情不願,未必樂意旁人摻和進去。

而陸慈呢,一件事翻來覆去地說,多半彆有居心,此刻聽謝枝山這樣快否決,咧嘴便問:“那怎麼辦,給人嚇成那樣,總不能沒點表示吧,不如……你以身相許?”

這話十足促狹,說完又把頭搖成波浪鼓:“不靈不靈,已經有個丁將軍了,你橫插一腳,太多餘!”

有個堪比至親的好友,有時當真不知是福是禍。講義氣時,拚了前程也要搭救於你,損起來,不時要擠兌你兩句,恨不得把心壁頂個淤青。

幾時他成多餘的了?謝枝山惡氣上飆,嗤地一笑:“你知道什麼?我與她……”

“你與她……怎麼了?”陸慈豎起兩隻耳朵,將他好一陣望。

謝枝山皺了下眉,好似突然投入哪樣的恍惚裡頭,盯著地麵看了會兒,再又抬眼:“都察院夜審,你該走了。”

陸慈看眼天時,確實該走了。

他起身,見謝枝山也跟著動了,不由笑道:“我翻個牆就出去了,不用送。”

“不送你,我出去透透氣。”說著,謝枝山率先往外走,待到院門口:“去罷。”

見他反常,陸慈也沒再說什麼,手一擺,再往繡春刀上一放,邁著方步走了。

翻牆前轉了下頭,見謝枝山站在院門口。

暮色蒼茫,人也濛濛。

……

那一夜起,司瀅開始燃用謝枝山送的熏香。

香是難得的,亦是管用的,她很快入睡,雖然還是會發夢,但沒再驚厥。

持續幾天後,夢散了,蜷著的手腳也舒展了。

差不多的日子,開始聽到沿街穿巷的風聲,南山的貪墨案的被翻了。

死牢裡那位,將兵部郎官石勝,以及那名隨營的副將給咬了出來,而受了冤的那位吳州總兵,則從詔獄放了出來。

一樁案子就這麼被翻,裡頭當然還有其它手段,隻是司瀅雖然也算參與過,卻對內情無從得知,也不是太願意知道更多。

夏雨纏綿,晴一天,濕三天。水線子瀝瀝地下,灶灰一樣的雲層,看得人眼睛發黴。

這日終於見了太陽,是曬被蓋的好天氣。

蕉月苑雖有空地,但不如戲台子那邊寬敞,況且天兒實在好,各個院裡都在忙著晾曬,搭去那頭也是經過府裡允許的。

織兒帶著院裡的人走到半途,遠遠地看見石橋有人經過,細看之下,發現是丁淳。

這下再顧不上曬被子了,小丫頭把東西往其他人手裡一塞,連忙跑回蕉月苑,拉著司瀅到了妝台前打扮起來。

聽說是丁淳來了,司瀅一陣麵熱:“許是來尋表兄談正事的……”

織兒正給她推著掩鬢,急巴巴搶白道:“正事要談,人也要見,就算丁將軍不好意思提,咱們郎君那麼好的心腸,肯定不會讓他白來一趟的!”

許是天爺也聽見織兒的話,衣裳換好不久,陶生居竟然真來了人,請司瀅過去一趟。

這回來的人叫苗九,也是謝枝山的近隨,生著雙笑眯眯的眼:“郎君說了,雖惦記表姑娘的茶藝,但又想起表姑娘近來身體不適,怕您出去吹了風,症侯越發難好……”

這話給聽得司瀅犯蒙,像是想讓她過去,又像是來遞話隻是走個過場,並不真想讓她去。

倒是織兒疊聲說不妨事:“姑娘身子早就好啦,我們正打算去院子裡走走,吹吹風看看景,趕巧呢!”

苗九盯著她看了兩眼:“可小的瞧著,表姑娘好似還……”

“我伺候姑娘的,我比你清楚!”織兒看不懂那眼神,隻覺這人囉嗦得很,一把擁著司瀅,便往陶生居的方向去。

等到地方,庭院裡兩個男人紛紛望過來。

一路走得快,司瀅尚在小喘,四道視線全打過來,她自覺有些失禮,氳著臉伏身:“表兄,丁將軍。”

謝枝山先是看了苗九一眼,看得苗九脊梁骨都淌了汗。

自知辦砸一樁差使,他惴惴地扣著手,退去一邊。

謝枝山轉回眼,再將目光駐在司瀅身上。

單螺髻,左右半蝶掩鬢,中間一支珍珠梁釵。杭綢褶裙,荔色滾邊小襖,明顯是精心裝扮過,且一路疾走而來。

為了見丁淳,就這麼迫不及待麼……

對向,丁淳已經起了身:“司姑娘,許久不見。”

司瀅微微一笑:“丁將軍。”

見完禮,該要入坐了。

謝枝山喚人取了坐墊來,他嗓音如常,隻那張臉……多少有些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