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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涼風習習,吹得護鳥鈴撞個不休。
院庭笑聲和和,一雙男女才見兩回,已然熟絡不少。
一個說,另一個接,性情投合,融洽得讓人心裡發亂,理不清的亂。
說笑間,司瀅伸手去拿茶筅,亦在同時,丁淳幫忙推給她。手指意外相觸間,忽聞一聲突兀的咳嗽,二人心頭驟跳,紛紛把手縮回。
再看出聲之人,垂下眼,一雙手文質纖長,無事般擺弄著茶盞,那雍容弘雅的作派,一杯白水給他品出貢茶的範子。
姑娘家到底臉薄些,司瀅又常自醒,很快覺得應該是與外男聊得太忘我,有損謝家顏麵,他才故意出聲提醒。
這樣想著,便低了頭一心侍茶。
相比之下丁淳要大方多了,刹那的心悸之後,很快沉著下來,與謝枝山搭了幾句腔。
謝枝山也應了,和氣融融。
小小插曲過後,丁淳提道:“聽聞幸有司姑娘過目不忘的本領,找出往來賬冊裡的蹊蹺。現恩師得以出獄,司姑娘也是出了大力的,丁某實在不知如何回報才好。”
司瀅看向謝枝山,見他又在默聲在盤弄一柄折扇,便猜,這是他給自己找的好處。
於是給予感激的一睇,再柔聲回應丁淳:“將軍贈我良駒,我還不曾謝過將軍的,實在不必為這事掛心。”
二人順勢又聊起來,彼此間那份朦朦朧朧的小心思,切切又竊竊,真是忖得謝枝山愈加多餘。
尋常人家做親,莫說這樣一再見麵了,多是隔著簾子對視兩眼,倘使合了眼緣,當場就能定下婚事。
而他們……
一見起意,再見動情,三見……便該袒明心跡了。
謝枝山挾住扇骨,想自己該像上回那般借故離場,成全小兒女的獨處時光,讓他們說幾句體己話。
然而想是一回事,耳朵卻像生了勾子。
不多時,聽到丁淳提起要教司瀅騎馬,謝枝山目光動了動。
舊上師老恩師才出獄,便惦記著跟姑娘親近……他眉心拱做峰丘,為丁淳這份猴急。
可這算什麼,嶽家的挑刺心理麼?真就拿她當妹妹了,生怕她嫁個不那麼靠得住的男人?
腦子裡魚龍亂舞時,聽到有人喚表兄。
謝枝山側目,撞入司瀅燦燦的笑裡,因為害羞,她的眼瞼染上薄薄的胭色:“表兄,丁將軍說……要教我騎馬。”
心裡再怎麼沒章程,場麵上還是很過得去,謝枝山掛著溫吞的笑:“上林馬場,剛好與你那個溫泉莊子相近,學完之後,順便能去鬆泛一番。”
這麼地,便約好了下一回的見麵。
身為主家,謝枝山禮數從來都不會落,又是親自送了丁淳到府門。
“尊師將將獲釋,想來正該休養一番,待他老人家好些了,謝某再登門探訪。”
丁淳拱起手來,朝他鄭重一揖:“此事全賴謝大人敏智斡旋,恩師已與丁某提及,待他將養好了,亦要登門造訪。”
堂堂總兵要造訪他麼?謝枝山付之一笑:“將軍慢行。”
待丁淳策馬而去,謝枝山仍立於門楹之下,沉思默想。
識禮識節,不驕不躁,不用挑剔的目光來看,於姑娘家來說,丁淳確實是個挑不出大錯的,合適的婚配人選。
轉身回去,陶生居外,又聽到裡頭一雙主仆的對話。
先是那個丫鬟的聲音:“姑娘可要記得,到時候就算學會了都要裝不會,這樣才能和丁將軍多些獨處的機會。”
末了,又壓著些嗓子:“如果姑娘豁得出去,能讓他抱您一下,或是其它出格的接觸,到時候就是不娶也不成!”
一句句,聽得謝枝山眉尖越蹙越緊。
這個丫鬟未免太沒忌憚,居然教主子這些不像話的。
不自矜自重,必然教人不齒,讓人看輕!
他謝家的姑娘,犯得著用這種手段給自己謀婚事麼?
怒意蓬蓬,謝枝山直接就走了進去。
他的突然出現把二女給嚇了一跳,那張淩厲的臉,更是讓人心底冒汗。
司瀅驚覺不對,忙迎上去喚了聲表兄,並趕在他發作之前問:“表兄,那些藥包用著可還好?”
存心打岔,殷切的模樣便放大許多,用力微笑,用力抬腮,笑容像簷芽上的新月,更似一把勾魂鐮。
謝枝山被她的笑給攔住,想了想:“你看呢?”
司瀅還真就看了,盯著他細細地照視,半晌眉眼打彎:“那便是管用的。”
藥包是管用的,這笑也是管用的,謝枝山麵色和緩下來:“你先頭做的那些已經夠使了,暫不用再忙,自己注意休息。”說話間,眼波朝她眉宇之間滑過。
當晚打開櫃,取藥包燙了三回,敷了好些趟。
謝枝山躺在榻上,聞著那熱熱的藥香,心頭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遊絲般的欣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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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日後休沐,亦是與丁淳約定的日子。
謝枝山出到府門,卻被袁逐玉給纏上,硬要跟著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