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矜持一點(二更)(1 / 2)

【第四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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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母轉頭,愕然看著司瀅:“你方才……說什麼?”

“老夫人,我說楊廠公是我兄長。”司瀅把話重複一遍:“是親兄長。”

她既坦白,便是不覺得有遮掩的必要了,謝枝山也隻好將事情與母親和盤托出。

聽完之後,謝母啞了許久。

她臉上來回變了幾道色,最後一咂嘴:“哦,親兄妹啊……”又仔細看了看司瀅:“倒不大瞧得出來,你們一個隨爹一個隨娘?”

司瀅笑笑說:“興許是吧,哥哥說我和阿娘生得有幾分像,不過我沒見過我阿娘,也不大曉得她什麼模樣。”

人生好像沒有過這樣艱難的時刻,謝母眼眉都僵了僵,片晌哦一聲,強行共情道:“我也沒見過。”

見司瀅驚訝,她夷然地揣起袖來:“很奇怪麼?我跟太後都是奶嬤子拉扯大的,太後年長我兩歲,雖見過母親,但早也忘光了……”

於是娓娓道來,謝母與太後這對姐妹的一些過去,司瀅也聽到了耳裡。

母親早亡,父親是個六品京官,錢少事多的職,很少著家,更不懂怎麼養女兒,於是乾脆都交給各自的奶嬤帶。

他唯能儘的心,就是不給女兒找後娘。

姐妹兩個長到玉立的年紀,姐姐還沒信,當妹妹的先被相中,嫁進了這謝府。

同年末,姐姐被選入宮,定了才人的位階。

都是高嫁,雖說入帝王家聽著更風光些,但一個是將軍府少夫人,一個是帝王妾室,差彆還是有的。不過姐妹二人感情好,沒哪個會嫉妒哪個,反而是各自關切與幫扶。

也是憑借這將門的背景,宮裡的姐姐才能一階階地升,晉位之途沒有太大阻礙。

畢竟帝王寵愛固定重要,但僅憑六品官員女兒這個身份,怎麼也到不了皇貴妃的位階。

“想當年在閨中,我與太後也是形影難離的。”憶起往昔,謝母眼底銜笑:“她生得好,出門便招人的眼,還有流著口水跟在後頭的,全靠我給罵走了。我功課不行,女紅也不愛學,常被父親和夫子罰,也都賴她替我求情。”

司瀅倒了盞茶,老太太接過來潤了潤喉,又繼續拍著膝頭:“我跟太後生辰隻差個把月,那時候家裡操辦生辰宴太費勁,所以我們乾脆選了中間的日子,合在一起辦……那會兒有商有量,什麼話都說得。”

到這裡都還是溫情居多,然而語氣一轉,立馬哂笑起來:“父親走後,我們是世上最親的人,可這又如何?到底是身居尊位的人,弄起權來,哪裡還記得這些年的姊妹情?”

司瀅低下頭,搓了搓手指。

這樣直接說出與太後有嫌隙,也是真沒拿她當外人。

嗟歎之後,又聽老太太道:“不管怎麼說,認回來就是一樁幸事,而且司禮監也不是哪樣人都掌得了的,能上那個位置,楊廠公必然有過人的本事。單這一點,你家裡人也該覺得臉上有光。”

是極熨帖的話,司瀅正要道謝,老太太卻還沒說完:“所以太監不太監的有什麼重要?多少男人齊全著身子卻碌碌無為,再有八方助力,也是爛泥扶不上壁!”

這話太出格,謝枝山無奈地喊了聲母親,招來老太太橫眼:“又沒說你,急個什麼勁?”

舌頭像一下給剪掉,謝枝山被懟到無言,再對上司瀅的視線。

她嘴角拱了拱,眼珠子拐了半個圈看向彆處,卻怎麼也掩不住那份幸災樂禍。

所以沒成婚的壞處就在這裡,聽到這種話也不知憂,吳下阿蒙,四六不通,謝枝山無奈地想。

“那你們怎麼打算的?廠公會把你接走?”謝母問司瀅。

司瀅照實答道:“哥哥說可能得過些時日,等他把手頭事情處理好了,府裡也著人安排妥當,便來接我。”

那就是肯定要走的了。

半道殺出個舅兄,謝母有些替兒子發愁。想了想,又叮囑司瀅:“你記我一句,再親的人也要留個心眼。彆說你同楊廠公才認回來,就算打小一起長大的,也可能不顧手足情誼,狠手說下就下。”

司瀅聽出來了,這是在暗指太後。

“母親。”謝枝山眉間一斂:“他們兄妹才剛相認,怎好說這樣的話?”

見兒子撂了嘴角,謝母這回沒那麼硬氣了,訥訥地應了聲:“我不過有感而發,又不是存心搬唆……”

“老夫人心意是為我,我省得的。”司瀅連忙打圓場。

謝母嘴角微動,雖沒說話,心裡卻很受用。

所以家裡就是不能缺個兒媳婦,緩解氣悶也好,居中調停也罷,都比母子二人大眼瞪小眼要來有意思得多。

打岔幾句,打扇的打扇,喝茶的喝茶,氣氛漸漸鬆泛下來。

猜到他們母子許有些私下裡的話要說,司瀅沒再多作逗留,借口要回去洗把臉,離開了陶生居。

鼻子沒破,但眼睛確實乾得很,回去得拿熱毛巾敷一敷才行。

一路揀蔭處走,等到院子外頭,院門旁邊,發現袁闌玉在摳牆皮。

司瀅喊了句“四公子”,少年擰過頭,落寞地看她:“你回來了。”

“四公子下值了麼?”司瀅望了望天時。

袁闌玉搖頭,說換了個差使,明天開始上值。

司瀅訝然問:“四公子不在錦衣衛了?”

袁闌玉不說話也不摳牆皮了,看她半晌,驀地蹦出一句:“我知道,我哪裡都不如大表兄。我要是你,我也選他。”

說得這麼直白,司瀅臉上紅暈淺生。

她與謝菩薩的事雖沒過明路,但府裡人……好像都知道了。

一旁,袁闌玉泄氣地抱住院門:“我現在給人當碎催,也沒個好前程……”話到一半,他把臉埋在肘彎裡,難過得繼續不下去。

司瀅與織兒麵麵相覷,俱是無措。

門板上頭,少年郎稍微緩過些勁,他立直了些,蔫巴巴地安慰司瀅:“你不用管我,我可以扛過去的,人生不可能一帆風順,我很懂的。”

不知怎麼應才好,司瀅隻能乾笑兩聲:“四公子方才說換差使,是不查案了麼?”

袁闌玉悵然點頭:“案子什麼的跟我不沾邊了,明天開始,我得去給那個全輸公主當狗腿子。”

說完自己給自己歎了好大一口氣,他又忸怩著去看司瀅:“你能不能替我在大表兄跟前說兩句好的,讓他彆記著這事。”說著抓了抓後脖頸:“我那時候,也不知道你跟他……”

這心念太過豐富,又是忍痛割愛,委曲求全,又是小心翼翼,無辜求援。

比起尷尬,司瀅更覺得莞爾:“四公子放心,表兄……不是那樣小心眼的人。”

剛和謝枝山打完擂台,這話說得她自己都虛。

好在袁闌玉是個好騙的,聽了她的話便放心下來,重新舒開眉眼說笑幾句,沒留多久便離開了。

司瀅回到房裡洗臉卸妝,哭一場過後,人難免疲憊,倦上心頭。

換了件軟便些的袍子後,她躺在搖椅上小憩。

搖椅做工很好,聲音輕,有如漣漪般仰動,人躺在上頭不用擔心側翻,這麼前後搖著,像是大人的秋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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