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枝山臉上一紅,小聲說:“我聞著都要餿了……”
太誇張了,司瀅推他:“那你還不去洗?”
謝枝山撐著腦袋,說不想動。
司瀅很仗義:“去吧,我幫你。”
謝枝山目光古怪起來,費解地看著她,接著抱她坐到一旁,自己則起身理理衣襟,再拍平公服上的褶皺:“時辰不早了,本官送你出府。”
陡然又恢複成一幅官架子,司瀅坐在床沿,盯著這個虛偽的人。
謝枝山也很無奈,心想果然不能給她碰,現在到了食髓知味的地步,他很難辦。
況且她是一高興就亂來,一起意就不管不顧,很難把持住的人。真讓她幫著洗,他貞潔難保。
左右為難,隻得苦口婆心地勸她:“不是我不想脫給你看,實在是家母尚在病中,你我這樣,不合適。”
話音才落,敲門聲伴著苗九的遞話:“郎君,外頭要下雨了,老夫人說這樣天氣馬兒不好走路,車輪子容易打滑,讓留客人在府裡用過晚飯再走。”
謝枝山抽了抽嘴角:“老太太真是,受了傷也要操閒心。”
見他一身官皮掉到地上,司瀅扣著床板,悶笑出聲。
可看了眼外頭,彆說要下雨,下雹子也得走,不然等哥哥回府,怕她以後想出門就難了。
司瀅仰起脖子:“太後娘娘可還好?”
謝枝山點頭,彎腰替她撫平肩上褶皺:“太後一切都好。”幫著幫著手滑到領扣,眼睛在那拱起的曲線上看得發直,喉嚨輕滾了下,又喃喃添一句:“我也是。”
司瀅忙著摸索頭發有沒有亂,不曾留意謝大人這一霎的掙紮。
她把碎發擰成一股,塞進發溝裡,問謝枝山:“陸大人早些時候去相看了,你知道麼?”
“你想問齊家女兒?”謝枝山頭也不抬。
仿佛小心思被戳中,司瀅彆彆扭扭解釋:“我不是……吃味,就是覺得他們有點怪。”
謝枝山兩眼翻望上去,飄輕地瞥她一眼,接著把她的鞋給撿回來,再蹲到踏板旁。
司瀅欲要縮腿,腳踝卻已被抓住,他一麵替她套鞋,一麵回答她:“陸慈辦案可以,讓他去追姑娘,保不齊姑娘連孫子都有了,他還悶不出一句喜歡來。”
又數落道:“他也知道自己這上頭欠缺,所以隻能靠長輩安排相看,倘使有鐘意的,便以權壓人,等對方家裡摁著頭把姑娘嫁過去,他才討得著媳婦。”
司瀅驚訝:“原來陸大人這麼……卑鄙?”
謝枝山眼巴巴看上來:“不然呢?你指望這天下男人,個個都像本官這樣光明正大?”
光明正大摸她的腳麼?司瀅佩服這人的厚臉皮,遷就道:“我曉得,是我撿到寶了。”
“這話可是你說的。你要敢對彆的男人咽口水,我就去大理寺擊鼓告你。”伺候完姑奶奶,謝枝山站起來,嬌氣地揉了揉手腕,一幅需要人嗬護的模樣。
司瀅踩著地麵,這會兒頗有感觸。
唉,謝大人這閨怨,到底幾時能休?
她上去替他捏了捏腕子,甚至哄孩子似地吹了吹,溫言軟語,齁死人的話往他身上砸。
那幅溫存樣,仿佛剛從花柳之地摟完小公子,臨彆還要信誓旦旦,說下回來,肯定還找他。
到江郎才儘黔驢技窮了,司瀅再吐不出甜言蜜語,突然又想起件事來:“那天千秋宴,貴妃好像對齊姑娘格外留意,關心了她好幾句。”
倒不是司瀅特彆留意哪個,隻是相較於貴妃與旁人說話時的那份輕視,她對齊府姑娘似乎主動過了頭,也耐心過了頭,很難不讓人覺得有內情。
謝枝山本還沉浸於司瀅的好話裡頭,臉上已經勾染出一線桃色,聽她提起正事,便伸手描著她的眉:“齊大人官複原職,眼下已率兵去往寧州絞倭。於國他是虎將,於君他是能臣,他的女兒,就怕不是那麼容易嫁得了的。”
“什麼意思?”司瀅愣了下。
謝枝山寥寥勾了勾嘴角:“有些事目下不過猜測,到底如何,就看宮裡那位,腦子到底清明不清明了。”
這會子提起這件事,他尚有事不關已還能高高掛起的態度,遲些時候送了司瀅上馬車,人也是優雅安然的,微微揚起下巴,笑得很太平。
司瀅打下車簾,趕在日頭真正掩沒之前,回了楊府。
一晃眼又過去些時日,木葉雖未離枝,但吵人的蟬聲有消停的跡象。
知道司瀅記掛,謝府偶爾有條子遞過來。知道老太太傷勢慢慢在好轉,司瀅也沒那麼擔心了。
一程秋雨過後,夏裳換成秋裝,中秋節也越來越近,有盼節心切的,已經開始學著做月餅,畫燈的樣式了。
這天晨起,司瀅對著窗花賣了會兒呆,想起應承祝雪盼,要做盞燈給她看。
燕京城裡的貴女們,逢中秋上元製燈,拚的多是紋路與花色,雅致為主。而偏遠或是鄉野之地的人們,則就地取材,慣常做的譬如瓦子燈和稻草燈,樸素中也另有一番奇景,單是聽,也勾得祝雪盼連連說想看。
瓦子燈這時候做不了,隻能摸一捧稻草來試試。
司瀅帶著織兒坐在小板紮上,正交流著怎麼做這燈時,陡然有宮裡的人登門,說是龐貴妃請她進宮說說話。
這太突然,司瀅意外極了,畢竟那位貴妃娘娘與她,好似並無交情?
心神不寧,站起身時便不留神讓草針紮中手,登時一粒血珠冒出,隨著指紋縱流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