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雪盼喝著茶,隨口提道:“不過淑……皇妃娘娘也是大度,被龐氏一個後來者居上,又受她陷害,還能去禦前替她說話求情。唉,這份肚量真是沒得說了。”
不過經由這二位的事情也能看出來,在後宮裡頭,娘家無勢不行,沒有男人寵愛不行,有男人寵愛沒有子嗣也不行。
對許多女人來說,那裡頭真不是多合適的歸宿。
齊湘拈了塊酸棗糕,視線眺過去:“照你這麼說,皇妃娘娘倒是集齊了所有。”
祝雪盼認真點頭:“那可不?她膝下有個皇子,如今受陛下的寵,國公府也跟著沾光。雖說府中子弟資曆不高,但在各槽經營上幾年,府裡權勢慢慢也就積累起來了。”
司瀅遞來新的果子,齊湘笑著說了句有勞謝少奶奶,司瀅也還嘴說:“陸少奶奶客氣。”
“陸少奶奶……”祝雪盼拉著舌頭跟了一句,視線落在齊湘身上,促狹起來,曖昧起來。
哪知齊湘是個不尋常的,一瞟回去:“想問圓房沒有?沒圓,他不|舉。”
語不驚人死不休,祝雪盼跟司瀅對視一眼,驚訝地捂住嘴。
司瀅手裡正捏著個沒剝的荔枝,果頂渾圓,龜裂的紋脈在掌心滾動,不很硬,微韌。
她房裡那位倒是舉得起來,但也就那樣,再沒彆的動靜了。
驀地心又一跳,這該不會……是另一種的毛病?
正自己嚇自己時,肩頭被齊湘撞了下:“對了,你跟泉書公主不是挺好的麼?”
司瀅遲遲地啊了一聲:“泉書公主?怎麼了?”
“你沒聽說她最近乾的事?”齊湘提醒:“你夫家表弟,那位袁小郎和姑娘相看,被公主給攪和了。”
原來是這事,司瀅點點頭,也忍不住笑起來:“聽說了。”
據說公主還和袁小郎有定情信物,早就心意互通,一心要招袁小郎當駙馬。
祝雪盼最近被拘在府裡,這會兒才聽她二人談及新鮮事,聽罷,又驚又羨地喃喃道:“北坨的女兒家,可真豪邁啊。”
……
提起袁府,第二天這家子人就來了。
要說這回相聚的原因,本是乾娘沈夫人快要回武昌,所以攏到一處吃了回飯。
可不同於往日的和氣,這餐飯吃得讓人不大舒服。
先是袁逐玉,出現時素麵素服,嚷嚷著要出家做姑子,因為這事在飯桌上同她爹吵了一架。而袁大人像個炮筒子,跟謝枝山也有了幾句爭執。
要說爭執,不如說是袁大人陰陽怪氣的嘲諷。
大意是謝枝山如今有本事了,天子近臣年輕有為,不靠太後也能平步青雲,但他這個當姑丈的卻差遠了,連這回留到朝中任職,也是自己老臉慢慢求來的。
說來說去,就是不滿意謝枝山沒出手相幫。
丈夫這樣埋怨娘家侄兒,袁夫人臉都氣垮了,立時便斥了好幾聲。
要換作以往,袁大人早就蔫了,但這回他抻著脖子回嘴,把袁夫人氣得直發抖。而袁逐玉則趁人不注意,扭身出了飯廳。
好好的鬨成這樣,作為主家又是同輩人,司瀅追出去安慰袁逐玉。
袁逐玉撕著帕子,眼裡兩層淚花:“我就要做姑子怎麼了?我還作不得自己的主了?告訴你們,我庵子都看好了,就去白雀寺,到日子了就去!把我惹急了,我嫁和尚!”
這話就太過了,司瀅試圖勸她:“五姑娘……”
“那個泉書公主也是死皮不要臉,到我家賴著不走,非央著說要嫁給我哥。”袁逐玉壓根聽不進彆人的話,紅著眼一徑傾吐。
“你不知道她有多煩人,我說她一句她回我三句,說不過我就哭,嚇得我哥都不敢出房門,簡直無狀透了!”
“聽說過強娶的,還沒聽過強嫁的!就算長公主當年擇婿,人家也沒有強迫過駙馬!”
司瀅聽了一耳朵牢騷,末了,袁逐玉擦乾眼淚:“你不用安慰我,也不用可憐我,那是我自己選的路。反正家也待不下去了,我要去修行,要清淨!”
倔強地撂下這些話,見有長輩靠近,她拔腿就跑。
來的是謝母,聽了司瀅轉述她壓根不當回事:“五丫頭嬌生慣養大的,真去當姑子得自己漿洗衣裳,她能吃得了那份苦才怪。沒事,你越理她她越來勁,擱一擱就好了。”
婆媳兩個往回走,袁府的人也都追女兒去了,而剛剛與袁大人生過不快的謝枝山,麵色也有些灰霾。
但司瀅仔細觀察過,一回到房裡,他立馬又變回沒事人模樣。
洗漱完上榻,司瀅靠在他懷裡:“夫君……”
謝枝山唔了一聲,手在她背上撫兩下:“怎麼了,睡不著?”
黑暗裡,司瀅點點頭,又搖搖頭,發頂拱著謝枝山下頜,
謝枝山仗著腿長鉗住她,同時關切地把手貼過去:“心裡藏事了?”
司瀅害癢,咕嘰笑了兩聲,想抓住那隻遊爪拍兩下,但卻悄悄抬了膝去碰,很快臉粉成一片。
所以這色胚,到底想還是不想,能還是不能?
膝蓋被扣住,抬頭,掉進謝枝山眼裡的戲謔中:“少奶奶,您要對小人做什麼?”
喊什麼少奶奶?司瀅被這稱呼鬨得心跳趔趄,伸手打了他一下,又心疼地摸了摸:“夫君,今日事多不多,你累麼?”
謝枝山陷入思考,他把指骨收起來,又鬆開:“少奶奶是想我累,還是想我不累?”
司瀅咬著唇看他,哪裡還說得出話。
謝枝山一笑,把自己送過來,氣息撫在她唇珠:“知道了,那我不累,還能跟少奶奶……說會兒話。”
司瀅還濛著眼,人已經被他換了個向,二人胸背相貼,耳廓很快被描了一圈,身後那人先是漉漉地問妙不妙,接著撓她手心:“長夜漫漫……少奶奶為何睡不著?”
長夜何止漫漫,簡直成了一汪湖水。
情緒停留片刻,他就要問受不受用。到後來,他一裡一裡把她拉到湖心的最深處,直至水蓋過全身淹了個透,連呼氣都忘了。
等人清醒,已經睡到了第二天早上,帳頂不再動蕩,身邊也空空的,謝枝山出發上朝去了。
織兒來伺候司瀅,笑得跟什麼似的:“郎君真好,說少夫人睡得沉,讓我們彆打擾您。”
要說感動,司瀅更覺得掃臉。
這樣的話,他到底怎麼好意思說出口的?還讓她做人不做了?
慌忙洗漱去正院請安,好在老太太也才起。
一對懶散的婆媳湊桌上吃了頓早飯,再結伴出去,遛達消食。
走到一麵花籬,聽到密密隙隙的聲響,是下人在嚼舌根。
丫鬟要去喝斥,被老太太豎手擋住,偏著腦袋淡定地偷聽。
其實想也知道,應該議論的是昨晚那件事。
有人說袁二姑爺現在了不得,兒子要尚主,自己也得了個好差使,打從搬出去以後就不怎麼往府裡來,最近來兩回都鬨事,仗著輩份難為郎君。
有人直接歎道:“袁二姑爺啊,以前在郎君跟前都裝孫子賠笑,現在想是不拿這府裡當回事,二姑奶奶都管不住,可見是傲起來了。萬一女兒也去侍君,更不把咱們府裡當回事了。”
另外的人則哂笑道:“五姑娘不是要去當姑子麼,還侍什麼君?”
來回說的,都是些該打板子的話。
司瀅拿眼去看婆母,婆母老神在在地坐著,直到那幾個下人說完散了場,才不急不慢地站起來伸了個懶腰:“回去吧,我又困了。”
“……”這樣淡定,司瀅心頭越發繞起一番怪異來。
那天之後,府裡閒言開始流傳開來,種種說法,都是袁府攀了高枝,要遠著謝府。
按說作為主家,得要重懲那些嚼舌根的人,而老管家確實也罰了幾個人,但這股子風言風語卻怎麼也沒止住。
那些話打從頭一回聽到,司瀅就覺得有股說不上來的不對勁,但隱隱覺得自己不該管,便當沒聽見了。
更何況她滿腦門官司,另有事情煩惱。
比如那天過後,她夫婿找著了彆的消遣。
每回睡不著,他就樂得忙活,而且手段一直有進益,完事直接送她進睡夢。
雖然不來真格的也很妙,但不動真格,哪來的孩子?
幾回下來,司瀅甚至懷疑自己先前撒的那回謊,是不是真給他蒙了什麼陰影,或是……引起了他哪樣奇怪的癖好?不然怎麼儘耍些邪招子,不願走正道。
果然乾娘說得對,這種事就是不能拖,拖久了必定出問題。
現在好了,不是她不想,而是他不想,簡直急死個人。
急中又生智,司瀅腦彎子拐幾道,最終盯上了她曾經吃過的,有過奇效的,那一壇酒梅子。
當人陷在一樁困難裡時,多半想到什麼立馬就要去做,司瀅也不例外。
於是這一天,那壇酒梅子被悄悄翻了出來。
因為不敢讓織兒看到,司瀅自己撈了一碟子藏起來,在將要入夜的時辰,算著謝枝山差不多回府了,她一連吃下好些。
等咬到腮幫子發酸,胃裡開始發燙時,謝枝山出現了。
司瀅站去簷下,看著他從花籬下走過來,官袍飄擺,人有如春庭之月。
袖籠下那一雙手也嘉淨修長,看得人心跳咚咚,血直往上撞。
被這麼直勾勾盯著,謝枝山不由抬起一道眉目,走過去拉她:“怎麼出來了?”
邊說,邊把她往房裡帶。
哪知才過檻欄,她叨念一聲不要手,撲過來,將他好一通亂嗅。
在人往下滑,那道鼻子將要去到不該去的地方時,謝枝山提住她:“……你在聞什麼?”
“聞你怎麼了?我聞自己夫婿,還要你點頭?”司瀅粗聲粗氣,腰身重得不行,屁股直往下坐。
感覺到不對勁,謝枝山俯身嗅她幾下,皺起眉問:“喝酒了?”
“喝……沒喝!”
謝枝山不信醉話,掐了掐日子,幸好還有十幾天她才來月信,但飲酒總歸是傷身的。
他嚴肅地盯著她:“什麼事值得你借酒消愁,不能同我說一說?”
怎麼沒同他說呢?她摸也摸過,枕頭風每回吹到自己先睡著,還試圖邀請他一起沐浴,結果他不解風情,儘耍些假招子,一滴也不肯給。
司瀅覺得很委屈,忽然就哽了一下,再打出個短促的酒嗝。
這更明晃晃證明在說謊了,謝枝山眉眼壓下來,屈起指關正想叩她的額,卻被她順手一帶。
這股力道很猛,也很熟悉。
不及反應,司瀅已經抱住他的臉,惡狠狠地收緊手臂:“說!你到底行是不行?”
口鼻全被捂住,謝枝山險些窒息。
作者有話說:
嬌:我孩怕(瑟瑟發抖,並咬牙切齒點了個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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