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和我說, 你既然自毀長城,那便去修長城好了。”
他本意是要流放趙遷到深山老林之中,叫他曆儘苦楚。可尚謹一句話倒是說得對, 隻是失去趙王的位子變成平民實在便宜他。
不如去服苦役,還能為邊防做一一貢獻。
他本就有等統一六國後連接長城的想法, 此時雖還不能進行,可秦長城總是要時不時維護的。
讓趙遷去修長城, 實在諷刺。
*
公元前230年,鹹陽。
王離跟尚謹並肩走在路上,途經蒙家附近。
王離很是不解:“謹,最近乾嘛每次回去都要繞道從蒙家這邊走啊?”
自從他祖父和辛勝將軍率秦軍奔赴燕國邊境,尚謹天天晚上回家都要經過蒙家。
“你怕看見蒙穎?”尚謹調侃道。
“誰怕他了!”王離撇撇嘴, “再說了, 這不是中庶子蒙嘉他們家嗎?又不是蒙恬將軍家。”
秦國自從商鞅變法之後, 父子兄弟之間成年後是要分家的。王離他們家也不例外, 隻不過一牆之隔, 其實分不分都差不多。
蒙家也是如此。蒙嘉是蒙驁的弟弟, 都快七十了。因著蒙驁的關係,蒙嘉一直頗受信任。
雖說繞點路沒什麼, 可是王離實在不明白尚謹要做什麼。雖說尚謹說了可以不用跟著他繞路, 可是最近先生有事, 王離怎麼會讓尚謹一個人回去?
尚謹附到壓低聲音,“這樣和你說吧,如今秦軍兵臨邊境, 燕國恐怕要做些什麼。那燕丹你可還記得?”
“逃跑的那個燕太子?我都不明白,為何君上不派人把他追回來?”王離苦思冥想,也不理解為何就這麼讓一個質子跑了。
“君上的心思, 誰又能明白呢?”尚謹也猜不透,“不過實在不能不謹慎。”
王離也知道燕丹對君上有敵意。
“可這和蒙嘉有什麼關係?”
“君上的近臣,如今有幾位在鹹陽?又有誰最可能受燕國的禮?”
王離略一思索,冷哼一聲,那可確實是蒙嘉最可能。
如今在鹹陽的,先生和李斯姚賈不可能拎不清,他們估計轉頭就把事情告訴君上了。幾個武將可能性就更小了,阿父更沒可能,有人來賄賂他肯定知道。
最引人注目的就是蒙嘉,他是中庶子,是君上的侍從之臣。相比起他的侄子,蒙嘉可就不好說了。
“那我們這樣經過也發現不了什麼啊?”他倆都快走過了,也沒瞧出來異樣。
“我隻是想,突然有人帶著大批財寶前來,或許能發現些端倪。”尚謹總不能衝進去查看,他和蒙嘉不熟,也沒有拜訪的機會。
“要不我去和阿父說?或許有法子。”王離首先想到的是告訴王賁。
“那就說好了,不過最好先彆告訴君上,畢竟隻是猜測,君上夠累了,不必讓他為此憂心。”
蒙嘉頗得信任,貿然說這些反而讓祖龍疑心,他還不想和祖龍的近臣對著乾,也不想把王家和蒙家放到對立麵。
王離點了點頭,等到回家,奔著王賁那兒去了,一進門行了禮就喊:“阿父!”
“回來了?今日怎麼又回來的晚了些。”王賁過不了多少時日又要走,這幾天對王離格外關心。
“這不是和謹一起走的嗎!自然慢些。”
“你還怕他被拐不成?”
還沒幾個人敢在鹹陽拐孩子,不然怕不是剛拐回去就被舉報了。
王離發現今天的王賁好像格外暴躁:“阿父,你今天火氣真大。”
“你倒是開心,我倒是受氣!”王賁抱怨了一句,不過也不是抱怨王離。
“阿父你被祖父訓了?”看阿父這模樣,王離就知道肯定和祖父有關,憋著笑。
“你祖父的意思是,不該讓你入宮。”
這事情倒不是最近才發生的,去年攻打趙國時,他見到王翦,那是被好生訓斥了一頓。
今年回來了,聽到王離提起尚謹,就想到此事,免不得心裡窩氣。
本來這事也是他讚成的,更不可能生王離的氣,那隻能氣自己了。
“為什麼?!”王離瞪大了眼睛。
王賁歎了口氣:“你祖父一向謹慎,怕你入宮得罪人,也怕我們家三代為將,功高震主。”
“君上並非那樣的人。”王離隻相信自己看見的。
“君心難測這話不是隨便說說。我們王家的根基並不穩妥。單說這次離間計,是君上特意瞞著了的。若是此計一成,李牧一死,恐怕你祖父還要受人非議。”
“那祖父的意思是要我……”王離抿著唇,顯然不情願。
王賁擺擺手:“瞧你那副表情,讓你回來你還不得鬨起來?隻是讓你平日裡說話注意分寸,你和尚謹關係那麼要好,不如和他學學。”
要是王翦強行讓王離遠離鹹陽宮,那去年早就這麼做了,還能等到今年?
“沒那個天分。”王離鬆了口氣,又提起路上的事情,“阿父,我回來的晚,是因為去蒙嘉家附近晃了一圈。”
“為何?”王賁可記得自己兒子最不喜歡蒙家人。
“謹懷疑燕國可能有間諜潛入,或許通過君上的近臣對君上不利。”
“這話可不能亂說。”王賁蹙眉提醒王離,“禍從口出。”
“所以他和我說,隻能和你說,不能直接跟君上說。”王離點點頭。
王賁歎道:“他當真謹慎,合他的名。”
“謹慎?阿父,你眼裡,尚謹到底是什麼樣的?”王離疑惑地問,怎麼感覺好像除了他和大公子,一個比一個覺得尚謹是個謹慎的人啊?
明明尚謹平日裡比他還活潑些,難道是因為尚謹在其他人麵前表現的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