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 隸書 子嬰(1 / 2)

以華待在狹小的暗室之中, 靜得能聽見自己的心跳。

她撫上胸口,回想起今天的事情,依舊心驚肉跳。

不知道司工如何了,但願不要被她拖累。她知道, 司工肯定會牽扯進這件事裡的。

要是到時候被發現了, 她就說, 是自己騙了司工,利用司工的同情求司工幫忙,先前司工根本不知道她殺了胡亥。

隱蔽的入口被有規律地敲了五下, 來人正是尚謹。

她驚喜地迎了上去, 問道:“司工沒事吧!?”

“無事,我很好,放心吧。”

“以華,謝司工大恩!”以華立刻就要跪下去以謝救命之恩,“若不是司工那日的話, 我也不會那麼堅定地要複仇。”

“我哪日的話?”他伸手攔住以華的動作。

“司工說, 若司工自己是奴仆, 遭人欺壓, 拚死都要報複, 哪怕死也無法阻攔司工之心。”她仍記得那一天, 自己內心的震動。

尚謹一愣, 他沒想到胡亥的死他真的有份。

“那一日, 司工的話, 在我心裡轉來轉去, 我最終決定,無論如何,我都要複仇, 隻是沒想到會這麼快。”

以華小時候也隻是黔首,一朝成了奴隸,她從來就沒有認命過。所以她說姐姐“愚鈍”,是恨鐵不成鋼,可也沒有彆的法子。她隻能看著姐姐一點點生出極重的奴性,那是她阻擋不了的變化。

姐姐說,無論如何,她們必須活下去。

“司工救了我兩次,我實在不知如何報答。”

“無需報答,你已經幫了我了。”他眼中溢滿了笑意,“你是齊地的嗎?”

“很小的時候是。”

他若有所思地點頭道:“難怪……”

一般的奴隸,聽到他的話,即使有波動,也不會大膽到即刻行動。這便說明,以華原本就有顆反抗的心,他的話也因為係統buff而成了催化劑。

“難怪?”以華疑惑地問。

“齊地的人大都生的高大些,難怪你如此高挑,這才能報仇。”他看了一眼那個閉塞的暗室,安慰道,“等到風頭過去了,我會送你離開鹹陽,給你換一個新的身份,你不會再是奴隸了。”

“司工……我能做些什麼嗎?”

“你要是真想報答,等你回齊地,就學著讀書寫字,將當地的人心動向告知於我吧。”

齊地人心浮動,他在那邊其實有自己的人,像小說家那樣,專采街談巷語、道聽途說。

“我明白了,我一定會好好學的。”以華驚喜不已。

讀書寫字,那該多好啊……

*

雲陽大獄。

再次踏上去雲陽的路,尚謹恍惚間回到當年疾馳救師的日子,隻不過這次他不必著急。

程邈是雲陽獄中的異類,旁的人入獄了,要麼心如死灰,要麼哭天喊地,他卻整日在牆上地上畫來畫去,也常常因此被獄吏訓斥。

今日這一餐格外豐盛,好到讓程邈懷疑這是不是斷頭飯了。他在牢獄中多年,早已沒有親人管他了,怎麼突然吃得好了?

“今夕是何年?”程邈忍不住開口問給他送飯的獄吏。

“你走大運了,朝中那位貴人來見你,說是喜歡你的字,指不定他能幫你在陛下麵前美言幾句,說不定馬上能出去了。”獄吏的話莫名有些酸溜溜的,反正他是看不懂程邈天天畫畫寫寫的有什麼用。

程邈趁機追問:“哪位貴人?”

這世間還有記得他的?

“還能是誰,能在朝中如此隨心所欲,也就隻有司工尚謹了。”獄吏言語間都是敬佩與豔羨。

在其他人看來,尚謹簡直是傳奇,自幼入宮伴讀,陛下器重,重臣交好,頻頻立功,素有美名,標準的進史書的料子。

“紙墨……”程邈喃喃道。

他入獄的時候,正是尚謹剛造出紙後不久,隻不過他始終沒能得到一張紙試試在紙上寫字是什麼感覺。

他趕忙扒了幾口飯,他明白,或許,他的機會要來了!

*

“在下尚謹,字明章,現任司工,早聽聞你字寫的好,想求一篇字。”

“程邈,字元岑。不知司工想讓我寫什麼?”程邈連忙拱手行禮,他都快忘記這些禮節了。

“請元岑寫《韓子》的《喻老》一篇。”尚謹很自然地喊了程邈的字,總不能直呼姓名,畢竟真說起來,他是晚輩,而且確實很敬佩能開創字體的人。

“所用器具我都已帶來了,聽聞元岑於此處仍未懈怠,故而帶了許多來,贈予元岑。”尚謹話音剛落,隨行的人就搬著筆墨紙硯來了。

“多謝。”程邈難掩激動,沒想到有生之年他還能用上新的紙墨。

《韓非子》的《喻老》一篇不算短,寫來要費不少時間。

昏暗的獄中,兩人一個囚服一個朝服,一個執筆一個掌燈,與處於書室之中並無分彆,看得獄吏嘖嘖稱奇。

尚謹毫不吝嗇稱讚:“寫的真好啊,比之師伯更加內斂厚重。到底是送給陛下呢,還是送給先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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