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蕎不管怎麼看,都看不出來江源哪兒不舒服。
這就很像她前段時間被趕回屋裡“養病”的狀態。
生病的人,胃口這麼好嗎?
寧蕎默默地想著,也不好多說什麼,怕小少年臉皮薄,被調侃幾句就難為情,回房歇著去了。
這麼好吃的海鮮粥,可不能浪費了!
-
到了傍晚,江奇和江果果都回來了。
小丫頭一進門,就高聲問大哥為什麼要留二哥在家。
可話才說一半,嘴巴就被大哥塞住了。
江果果是被一塊壓縮餅乾堵住的嘴巴,嘴巴被塞得鼓鼓囊囊,她細細品嘗,忘記自己剛才要問什麼。
等到一塊餅乾吃完,她聽大哥警告自己,不要這麼多話。
江果果吃得滿足,心裡頭卻委屈了。
等到後邊江奇和江源來找她玩,她把腦袋往邊上一撇,嘴巴撅得高高的。
“果果怎麼了?”寧蕎從屋裡出來。
“傷心啦!”江果果氣呼呼地瞪了她大哥一眼,向小嫂子告狀。
晚飯是江奇下的廚。
他一邊顛勺,一邊對寧蕎說:“小嫂子,你最近有沒有去羅琴姐家吃飯?”
“最近開始上班,就沒去了。”寧蕎說,“一個星期隻有一天能休息,你們仨不是不讓我出去玩嗎?”
準確來說,寧蕎休息的時候,弟弟妹妹們不是不讓她出門。
其實是,不讓她一個人出門。上哪兒玩,得帶著他們仨。
偶爾江珩也在家,出門的時候就不光是帶著仨了,得帶著一整個江家。
江奇和寧蕎打著商量,讓她去問問羅琴,下回能不能邀請他一起去吃飯。
江果果抬起頭,正想要求加入,都還沒來得及開口說話,就被她哥打斷。
“羅琴姐的媽媽做飯可好吃了,我是去她家學做飯的。”江奇說,“咱們這麼多人一起去,好幾個人,好幾張嘴呢,合適嗎?等我上完課,回來給你們做好吃的。”
江果果再次氣呼呼。
剛才是被大哥傷害,現在又被哥傷害。
出去玩怎麼能不帶她?她的嘴最小,又吃不了多少!
“我下回問問羅琴。”寧蕎哄著他倆。
提起羅琴,寧蕎就忍不住想笑。
前陣子,小倆口分彆聽說,羅琴和賀永言在相親的時候碰見了。
也不知道他倆是哪來這麼深的恩怨,這麼一見麵,差點就要嗆起來,最後是羅琴的初中同學硬把她拽走。
羅琴對寧蕎說,這個賀永言,是她見過最沒有風度的男同誌。
賀永言對江珩說,這個羅琴,是他見過最粗魯潑辣的女同誌。
他倆的恩怨,最早追溯到什麼時候?
當寧蕎和江珩這麼問的時候,這倆人,自己都說不上來。
最後小倆口悄悄在私底下得出一個結論。
他倆怎麼都小氣吧啦的?
江果果和大哥鬨完矛盾,又和哥鬨矛盾。
眼看著小嫂子居然還和他們有說有笑,她決定給自己找一個隊友。
家裡就隻剩下二哥了。
江果果走到二哥身邊,很不樂意地坐著。
江源起身,捂住肚子:“肚子還是有點疼,我去躺著了。”
江果果是最機靈的妹妹,哪裡能看不出二哥的肚子疼是裝的?
她不敢置信地看著江源。
江源沒和她對視,很敬業,“步履蹣跚”地扶著牆回屋。
江果果頓時變成孤立無援的小孩,賭氣地說:“我要回房學習了!”
寧蕎欣慰道:“果果真棒。”
江果果:!
怎麼沒人挽留她?
-
江家熱熱鬨鬨的。
就算一晚上都不出門,一大家子人待在一起,同樣是歡笑聲沒停過。
幾個孩子有時候會回屋學習,但學不久,時常分心探出腦袋。
“回去。”江珩說。
幾道身影又老老實實地回去了。
等到再過一會兒,江果果又躡手躡腳地出來,房門剛打開,看見站在房間門口的大哥。
她大哥眼神沒有波瀾,下巴衝著書桌的方向抬了抬,也不說話,就是示意她立馬回去待著,至少先把作業寫完。
江果果瞅著哥哥冷冰冰的臉,縮了縮脖子,但再瞅一下,又不害怕了。
小丫頭敏銳地察覺到,哥哥看起來凶巴巴,可實際上並不是真的凶。
比小嫂子來之前要好多了。
多了一些人情味兒!
江果果察言觀色,挺起小胸脯,大搖大擺從屋裡出來。
反正有小嫂子為她撐腰。
她窩在寧蕎身邊,兩隻小手扒拉著小嫂子的胳膊。
“小嫂子,不想寫作業好不好?”江果果撒著嬌,“我要休息一會兒。”
“那就休息一會兒吧。”寧蕎揉揉她的腦袋。
“江果果——”
江珩剛開口,被寧蕎打斷。
“孩子累了。”寧蕎說,“要勞逸結合。”
江珩:……
媳婦難道看不出來老四的小九九嗎?
-
一九七四年五月九日這一天,對於江珩來說,是最漫長的一天。
除了清晨去托兒所請假那半個小時,其他時間,他一直和媳婦待在一起。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等到九點過後,寧蕎和江果果回房,輕輕關上門。
江珩沒睡,在客廳坐到深夜。
他聽見寧蕎和江果果屋裡,姑嫂倆小聲嘀咕著悄悄話。寧蕎會講故事,她講的故事很好聽,和托兒所裡學的那些給孩子念的童謠不一樣,情節跌宕起伏,聽得江果果一驚一乍的,催著她將故事講完。
一個故事結束,寧蕎讓她快睡覺。
小丫頭還掙紮了一會兒,叫小嫂子再講一個故事。
不早了,寧蕎變得很有原則,堅決不同意。
姑嫂倆的聲音,逐漸輕了下來。
最後屋裡沒了聲響,大概是睡著了。
夜深,起風了。
江奇屋裡,傳來一陣動靜。
江珩打開門進屋,看見他睡得四仰八叉的,連床上的枕頭都被踹下來。
江珩將枕頭撿起,放在一邊的小凳上,幫他蓋好被子。
江奇就連在夢中都活力充沛,一隻腿使勁蹬了蹬,將右手壓在腦袋底下枕著。
上一世,殘疾之後的江奇,意誌消沉。
他不再笑,神色凝重,精神恍惚地說要給小嫂子報仇,給妹妹報仇,給自己報仇。
江珩垂下眼簾,將他的薄被重新蓋好。
江奇又要踢開。
他抬手,使勁拍了一下弟弟的胳膊:“會著涼的。”
江奇迷迷糊糊地抬起眼皮看了看,翻身繼續呼呼大睡。
江珩從屋裡出來,帶上門。
江源已經在外邊等著了,用氣音輕聲道:“大哥,五月九號是不是過去了?”
江源的眼皮子都快要抬不起來,打著哈欠,卻還不放心,硬撐著熬夜。
江珩看了一眼時間。
即將過零點。
他點頭:“去睡吧。”
“小嫂子不會再出事了嗎?”江源又強調著問。
江源歎氣:“說謊真累啊!”
連撒謊都不情願的正直小少年,上一世變成監獄裡被嚴格看管的犯人。
江珩並不是多愁善感的人,卻時常為他的遭遇感到痛心。
江源還是提心吊膽的,問了好幾次,他們是不是過了這個難關。
過了片刻,江珩望向時鐘。
這一天過去了。
-
第二天清晨,弟弟妹妹們上學去,寧蕎也出門去上班。
江源的精氣神兒特彆好,心情也像是壓抑之後得到釋放,臉上掛著笑容。
弟弟妹妹們去上學是和寧蕎同路的,到了托兒所門口,寧蕎提醒他們路上注意安全,放學早點回家。
每天都是同樣的囑咐,個大孩子朗聲答應著,蹦蹦跳跳地上學去。
等到他們一走,寧蕎回頭看見蘇青時送團團圓圓來托兒所。
團團圓圓一人一邊,護在蘇青時的兩側,一邊走,一邊盯著地上的小石子看。
看見蘇青時快要踩到小石子,團團就伸出小腳丫輕輕一踢,將石子踢開。
原劇情中,蘇青時和兩個孩子相處得其樂融融,互相溫暖。
可如今,寧蕎看著這一幕,卻覺得這份溫暖,是孩子們單方麵對蘇青時的付出。
懷孕確實很辛苦,但也不至於連路上的石子,都得由孩子們幫忙掃平。
寧蕎看不過眼,想要上前提醒,最終還是忍住了。
以蘇青時的性子,她越是維護團團圓圓,對方越來勁兒。
到了最後,受委屈的還是孩子們。
腦海中,有一些原劇情的情節在翻騰。
很陌生。
寧蕎一怔,隱隱約約察覺到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