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倆口啟程回老家,帶的行李並不多。
不管是京市乾休所,還是安城寧家,生活上的用品都一應俱全,他們隻需要帶上換洗的衣服即可。
這樣一來,路途上也能輕鬆省事。
將哥哥嫂子送到軍區大院門口的孩子們,心情複雜。
一方麵是家裡沒有大人,有點慌張忐忑,少了一些安全感。
另一方麵是,家裡沒有大人,可太開心了,誰還管得住他們仨呢!
江果果躍躍欲試。
等到他們一走,她就要重現往日雄風了!
“果果要督促兩個哥哥好好學習。”寧蕎習慣性揉了揉小丫頭的臉蛋,“上次碰見鄒老師,她說你的進步特彆大,說不定這次期末考試能進前五名呢。”
“從現在開始,我任命果果為我們家的學習委員。”江珩說。
江果果這人經不起誇,一被誇,就忍不住要飄飄然。
她眨巴著眼睛,慢慢地忘記往年自己的熊孩子樣,站得筆直,乖乖巧巧的,很有好孩子風範。
江奇嫌棄地瞄了江果果一眼,撇撇嘴。
小孩子就是小孩子,還吃這套呢。
“上次羅琴跟我說,她媽媽有時間,同意你去她家做客。”寧蕎看向江奇,“但是得等我回來再帶你去。”
江奇眼睛一亮。
“錢和票都已經放在你的床頭了。”江珩說,“做飯時注意安全,從現在開始,大哥任命你為我們家的生活委員。”
還有什麼是比去羅琴姐家蹭飯更讓江奇心動的事兒?
沒有!
他二話不說,拍著胸脯答應下來:“我會照顧好他們的一日兩餐!”
最後是江源。
對於他,寧蕎沒什麼不放心的。他不像原劇情中那樣做事狠厲、不顧及分寸,逐漸成為弟弟妹妹之間的榜樣,是成長最快的孩子。
“江源是我們家的紀律委員,如果弟弟妹妹做錯事,你都記下來。”江珩說。
寧蕎在邊上附和:“紀律小本子也已經放在你床頭啦。”
江珩任命時的語氣擲地有聲,恍惚間讓江源覺得,自己成了他手下的士兵。
江家老二責任感爆棚,轉頭看向弟弟妹妹時,儼然已經開始模仿大哥不近人情的威嚴姿態。
最後,江珩和寧蕎是安心地離開軍區大院的。
望著他們灑灑脫脫去度假的背影,大院嬸子們看得一臉詫異。
就這麼三言兩語的工夫,小倆口居然能把這仨孩子哄好了?
還服服帖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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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蕎自己準備的行李不多,隨身背了一個江珩部隊裡分的軍用挎包,裡麵倒是滿滿當當的。上回乘船受到的的煎熬,還記憶猶新,這次臨出門之前,她向大院家屬們打聽來好多的搭船小妙招,像是話梅、生薑片都要備著,以防萬一。
等到上了船,寧蕎不再像上次那樣麵朝大海。
她都已經生活在海邊六七個月了,見過世麵的,還是得儘快找到船中部的位置坐下。
為了讓等一陣的反應來得不這麼強烈,寧蕎開始休息,閉上眼睛,保存體力。
坐慣了船的江營長,看著寧蕎這嚴陣以待的樣子,不由想起,來時的她,有多難。
她經曆路途的顛簸勞累來到海島,麵對一切未知,一定很害怕。可她看似柔弱,卻這麼堅韌,獨自一個人,也能適應得很好。
江珩自知上輩子有很多做得不夠的地方。
他以為他們感情好,以為自己什麼都不用多說,她就能懂。可其實,她沒有安全感,隻是因為性子太軟和,從來沒有提過自己的不安和失落。
輪船駛向大海,搖搖晃晃。
即便做足準備,口中的話梅酸味兒都還沒過,可寧蕎仍感覺到一絲不適。
好在這樣的不適感並不像上回強烈,她閉著眼睛,漂亮的眉微微擰起。
江珩與她並肩坐著,過了片刻,讓她靠在自己的肩上。
他以為寧蕎會拒絕,還做好爭取一番的準備,可忽然之間,肩膀上承受了些許重量。
他放慢了呼吸,轉過眼,目光落在她的臉上。
天空蔚藍,海麵碧波蕩漾,陽光灑下。
輪船緩緩駛著,她臉上的光影忽明忽暗,濃密長睫偶爾微顫,絨絨的。
寧蕎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睡著的。
隻知道醒來時,腦子還有點懵,直到抬眼意識到自己靠在江珩的肩膀,才忽地反應過來。
她不知道該說些什麼,難道問他的肩膀酸不酸?
索性重新閉上眼睛,繼續裝睡。
這會兒,她睫毛的顫抖幅度就大了。
江珩默默地望著,眼底染了深深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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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路漫漫,可惦記著家中的親人,回程時,心情是放鬆的。
好心情帶來好狀態,因此除了在船上有些難以堅持之外,之後轉了火車,一路都是安安穩穩的,她無比期待,還拿出沒吃完的酸梅和酸棗,和江珩分享。
酸酸澀澀的滋味,江珩本身不愛吃。
可她一本正經,將這味道誇得天生有地下無的,他便隻好伸手接過。
“好吃嗎?”寧蕎問。
話音落下,看見江營長被酸得皺起的五官,“噗嗤”一下笑出聲。
江珩買的是臥鋪車票,車廂喧鬨,可拉上臥鋪門,車間裡就安靜了。
臥鋪價格比一般硬座要高不少,這車廂裡原本四個位置,就隻賣出兩個位置的票。
在上鋪還是下鋪休息,可以由他們自己選擇。上鋪還是乾淨一些的,寧蕎握著把手,往上鋪的小梯爬。
白嫩纖細的腳輕輕踩上去。
江珩扶著她的胳膊。
寧蕎爬到上鋪,稍稍收拾了一下,還沒坐穩,底下傳來他低沉的聲音。
“去餐車吃飯吧。”
寧蕎:?
怎麼不早說?剛坐下來呢!
兩邊的家人都得探望。
火車先經過京市,寧蕎還沒去過乾休所,在餐車吃飯時一直打聽那邊的情況。
“那兒住了一群古怪的老頭老太太。”
“有你這麼說自己爺爺的嗎!”
“爺爺他……最古怪。”
到了晚上,車間裡就更安靜了。
寧蕎和江珩一人占著一邊的上鋪位置,誰都睡不著。
麵對麵時,窗外星光閃爍。
他們對視,又有點不自然地,同時背過身去。
更加,睡不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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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城冶金廠的職工大院裡,大家都知道寧主任家的閨女這兩天就要回來了。
當初她遠嫁海島時,是在和下鄉做權衡,再加上她對象看著氣派體麵,所有人都覺得小姑娘嫁得是真好。
可後來一打聽,海島的條件還真不怎麼樣。
海島貧瘠荒涼,氣候和安城截然相反,出島得搭好幾個小時的船,物品短缺,生活還單調乏味,日子特彆難捱。
這樣一想,寧主任家閨女遠嫁,也不比下鄉強。
“聽說那兒海風特彆厲害,寧主任家的蕎蕎細皮嫩肉的,還真不一定頂得住。”
“就是一個月三支雪花膏往臉上抹都不管用!”
“西城哪有咱們安城養人,也不知道蕎蕎是不是受不住,跑回來的……”
“說不準,這孩子多嬌氣。”
廠長夫人俞翠曼熬了好幾個月,可算熬出頭。
大院職工總算不看好寧蕎的婚事了。
晚是晚了點,可她心裡舒坦多了。誰讓當時寧蕎看不上她兒子?
俞翠曼掐著嗓子陰陽怪氣地說:“都出嫁的閨女了,哪能說是孩子?再嬌氣,也得熬著,嫁出去就由不得人了……”
“這回是她一個人回娘家的吧?”俞翠曼笑得很得意,“多遠的路,她愛人也不陪著一塊兒,真放心。”
“蕎蕎的愛人是部隊軍官,太忙了,抽不出空也是正常的。”
“再說了,芳澤也沒說她女婿是不是一定不回來,隻說還沒確定。”
俞翠曼翻了個白眼。
等到走遠了,才對身邊人說道:“真是啄木鳥叨石滾,全仗嘴硬。”
她邊上站著的是剛進門沒多久的兒媳婦,叫瞿若雲。
其實這個兒媳婦,家世學曆是樣樣都不行,她一點都不滿意。但半年多前,寧蕎出嫁之後,兒子林廣民說自己這輩子都不娶媳婦了,就要當個老光棍,把俞翠曼給嚇得透透的。
但誰知道,過了幾個月,林廣民把瞿若雲給帶回來。瞿若雲哪哪兒都不好,唯獨長得還行,林廣民放下狠話,說這回是真非她不娶,否則就真要當老光棍了。
俞翠曼又被兒子唬住了,同意了這門婚事,對外一通吹噓瞿若雲的家境,胡說八道的時候連眼睛都不眨一下。
林廣民和瞿若雲結婚有一段時間了。
現在她們婆媳倆,處得不錯,反正在外,瞿若雲很給她麵子。
“媽,你說誰嘴硬?”
“他們嘴都硬。”
瞿若雲笑了笑:“媽,他們說的是寧主任家的閨女吧?我常聽廣民提起她。”
俞翠曼還以為兒子是個怕媳婦的,正在心裡乾著急。
沒想到,他的膽子還不小,居然敢在瞿若雲麵前提自己以前心心念念的小姑娘。
這還差不多。
此時的焦春雨,正在大院裡散步。
她快生了,醫生讓她多走動。
她悠閒自在地逛著,恰好撞見廠長夫人和她兒媳婦。
俞翠曼挑了挑眉:“廣民是怎麼和你說的?”
“廣民說,以前大院裡有一個女孩子,長得挺好看,特彆喜歡他,成天死纏爛打的。就是這個叫寧蕎的。”瞿若雲想到這裡,嘴角微微上揚,羞澀道,“但他沒同意,隻喜歡我一個人,他還讓我彆跟大院裡其他人提起來,對方畢竟是女同誌,說起來不好聽。”
“廣民是這麼說的?”俞翠曼問。
瞿若雲紅著臉:“對呀,就這麼說的。”
俞翠曼露出一言難儘的表情,半晌之後點點頭。
說就說吧,他高興就好。
“等過幾天看見寧蕎,你可彆提起來。”
“媽,我知道的,我又不是什麼不懂事的人!”
焦春雨一臉嫌棄。
啄木鳥叨石滾,他們母子倆才是全仗嘴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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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休所裡,江老爺子和老朋友下著棋。
乾休所大院環境好,連花花草草都長得更鮮豔繁茂,隻是這一刻,老爺子沒有心情欣賞美景。
這棋,他居然下不過對麵的老馮。
邊上一群老家夥圍著看,而他卻被下一步棋給難住了。
不管往哪兒下,都不合適,很有可能滿盤皆輸。
江老爺子執著黑子,臉板著,很嚴肅。
邊上其他人催促著。
“快點落子啊!”
“都等得黃花菜都要涼了。”
“老江,你趕緊的。”
老馮樂嗬嗬道:“慢點就慢點吧,老江得好好想想,落子無悔。”
頓了頓,他又慢悠悠地說:“照咱們這個速度,下完整盤棋,天都要亮了。”
江老爺子瞪了嘚瑟的老馮一眼。
“技不如人,技不如人啊。”老馮朗聲笑。
“呸,我當年除了帶兵打仗,就是下棋。打仗的時候沒當過逃兵,下棋的時候也沒輸過誰!”江老爺子也倔得很,邊說邊跟自己生氣。
幾個老人家都笑出聲。
“彆說我和你下了,就連我那幾個孫子孫女,都能下贏你!”
老馮:?
這老頭……
“你也就是嘴巴硬,你那一堆孫子孫女,我到現在還沒見過呢。”老馮說。
人上了年紀,除了開始想當年之外,還特彆熱衷於比膝下子女們。說到這個,老馮最有發言權,誰讓他幾個孩子都住京市,平時經常來看他。
不過江老爺子也不認輸,老馮的子女們,能有他大孫子有出息?
二十出頭的年紀就升上營長,還不是副的,是正級!
倆老人都是老小孩,你一句我一句,差點要吵起來。
江老爺子被老朋友這麼擠兌挖苦,臉色更黑了。
老馮說:“你跟我們發脾氣屁用沒有!有本事讓你孫子孫女們過來代你下,他們來不了,你自己下!”
江老爺子也來勁兒了:“我大孫子忙,二孫子三孫子和小孫女要念書。我小孫女去年年底考了全班第八呢,你孫女考第幾名?”
“我孫女……我還沒問!”
“肯定不咋樣,要不你早就吹遍咱乾休所了。”
其他老人們想勸的。
但倆老頭都跟老牛似的,特彆犟,誰都勸不動。好在他們現在都上了年紀,要是再往回倒退個幾十年,當場就撩起袖子乾架都不是不可能的。
雙方僵持著。
老人們在邊上打著圓場。
“行了行了,都一把年紀了,還非得爭個輸贏。”
“又不是啥大事!老馮的孫子孫女孝順,老江的孫子孫女也孝順……”
“老馮的孫子孫女有本事,老江的孫子孫女也一樣。”
大家夥兒就像哄小孩似的。
江老爺子壓根就聽不上。他孫子孫女本來就比老胡家的強!江源和江奇雖然沒考第八,可那倆小子,機靈著呢!
“爺爺……”一道綿軟的聲音傳來。
江老爺子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又是誰家孫女來了?在這節骨眼上來,煩得很!
所有人回頭望過去。
老頭老太太們望著這兩張生麵孔,看了半晌。
小夥子英俊,小姑娘嬌滴滴的漂亮。
隻不過,他倆是誰?
“爺爺。”江珩也喊了一聲。
江老爺子這下可算認出大孫子的聲音。
一開始,是不敢相信,還以為自己聽錯了,一直放在棋盤上的手,僵了一下。
他特彆慢地回頭,原本吹胡子瞪眼的神色,一瞬間被驚喜取代。
他“騰”一聲站起來:“你們倆怎麼來了?”
在此之前,他們壓根沒告知倆人要來的消息。
江珩說先不告訴他,到時候爺爺會更開心,果不其然,此時望著他喜不自勝的神色,路途上的艱辛顛簸都是值得的。
寧蕎趕緊上前扶著他:“爺爺您慢點兒。”
江老爺子笑得連嘴都合不攏,直接驕傲地挺起胸,轉頭衝著老馮揚了揚眉頭。
寧蕎見狀,也挺了挺腰板子。
拉著江珩一起站到老爺子身旁。
老馮:……
輸了,這回真輸了。
除非這會兒他的孫子孫女、孫媳婦孫女婿也能來。
光來還不夠,得來倆最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