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讓你彆管,就彆管。”梅舒說,“誰稀罕管她。”
“她都哭了……”
“哭唄,誰還不哭了。”
寧蕎換了個話題,問起她們接下來幾天的排課安排。
崔妙妙終於能將頭伸出被窩,喘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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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蕎一直沒收到江珩的信。
她猜之前那十來天,江珩在蘇省,不太方便,可老爺子說接新兵費不了多少時間門,怎麼知道現在還沒有他的消息?
寧蕎說沒有她愛人的消息,周難妹認為這話有失偏頗。
周難妹在私底下小聲對梅舒說:“可是她愛人這段時間門給她打了兩通電話呢,都是宿管阿姨來喊她,讓她下去接的。每次接完電話回來,蕎蕎笑得可甜蜜了。我估摸著,如果不計較打電話的費用太高,那接電話不是更值得開心嗎?”
“不是。”梅舒說,“寧蕎愛人不是給她打了兩通電話。”
“真的是,正好那兩次我都在宿舍,都看見了!”周難妹說。
“是三通電話。”梅舒說,“那天你去圖書館了。”
周難妹抬眸:“梅舒,原來你也很八卦!”
梅舒:……
“我沒有。”她說,“我隻是恰巧——”
周難妹自顧自繼續道:“半個月的時間門,都通三次電話了,他們倆的感情怎麼這麼好!”
梅舒插不上話,但很想解釋。
她不八卦,沒有故意說人是非,更不刻意關注,隻是恰好看見而已……
周難妹本來以為寧蕎結婚了,該是比她們都要成熟很多。但這兩天發現,她還是小女孩的性子,嘀嘀咕咕說她愛人不給寫信,沒好氣地敲了敲全家福上他的臉龐。
“那你前兩天寫的信,還要不要給他寄過去?”
寧蕎從抽屜裡拿出自己寫好的信。
她將碰見沈華琳的整個過程寫在信中,猜想收到信後,他可能會遲遲不知道該如何回信。
但這是有關於他們母親的事,必須告訴他。
“我現在去寄信。”寧蕎說。
周難妹和梅舒要去圖書館。
寧蕎出門時,剛將門帶上,就看見崔妙妙紅著眼眶從被窩裡出來,眼睛都快腫成核桃。
她出宿舍樓,去寄了信。
信封裡,信紙被折了起來,她還特地在上麵用小字寫上,不要當著果果和江奇的麵看。
如果到時候拆信,兄妹倆在場,可能會鬨著要看。
不過江副團長不會拿他們沒辦法,估計會直接給他倆轟走。
寄信回來,寧蕎往宿舍樓走,準備帶上書去圖書館找梅舒和周難妹。
但剛到宿舍樓下,忽地被人攔住。
她抬眼一看,是沈華琳。
“崔妙妙在宿舍。”寧蕎說。
沈華琳柔聲道:“你知道我是來找你的。”
宿舍樓下人來人往,不方便說話。
寧蕎沒有帶著她走遠,而是去了邊上一個安靜些的角落。
“你以前是看過我的照片嗎?”沈華琳問。
寧蕎直接道:“沒有,但果果長得像您。”
沈華琳有些失神,但很快就意識到,果果是她的女兒。
“果果剛出生的時候,特彆愛哭,抱在懷裡哄都哭不停。”沈華琳回憶過去,眼角閃著淚光,停頓了一下,才繼續道,“開學第一天,我應該是看見她了。當時她從宿舍裡跑出來,差點撞上我,我扶了一下。也許是母女連心吧,不知道為什麼,我那會兒心跳很快,不自覺跟著她走。不過這孩子跑得快,很快就不見人了。後來我想,肯定不可能,我的女兒,怎麼會在京大?她還小,沒到考大學的歲數。”
“寧蕎,能不能多和我說一些關於果果的事?”
“我要去圖書館了。”寧蕎淡淡道。
沈華琳一怔。
她第一次與寧蕎見麵,就對這個有教養的漂亮女孩充滿著好感。後來聽崔妙妙說起寧蕎愛人有三個弟弟妹妹,他父親還是犧牲的烈士,心裡頭就跟打鼓似的,找機會來了趟宿舍,終於看見寧蕎一家的全家福。
十四年前,沈華琳離開時,雖帶走了三個兒子的照片,可結婚沒多久就被崔經武發現,將照片燒毀。平心而論,當看著那張全家福時,她對江源和江奇的記憶已經模糊了,更不認識自己幾乎沒見過幾麵的閨女。可她走的時候,江珩已經十五歲,相片中他長大後的模樣,沈華琳一眼就能認出來。
“你——”沈華琳拉著寧蕎,一時卻不知道該怎麼說。
“您來找我,是想向我打聽他們的近況嗎?”寧蕎問。
沈華琳慌亂點頭。
邀請寧蕎來家裡吃飯,是為了和她打好關係。沈華琳上了年紀之後,愈發想念自己的親生子女們,她知道隻要儘力找,應該能聯係到江老爺子,可老人家對她,必然不會有好臉色。
然而寧蕎不同,以她的性子,不至於讓自己難堪。
“您閨女在宿舍裡,這兩天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還是去看看她吧。”
沈華琳被寧蕎的言辭所刺痛。
雖然寧蕎的語氣並不激烈,可那聲“閨女”,卻讓她不得不想起當年自己為了逃避現實,決然進了崔家大門的往事。崔妙妙是她的“閨女”,崔沛是她的“兒子”,至於江家人,她早已與他們再無瓜葛。
“你這是幫他們拒絕我了。”
“我沒有資格幫任何人做決定,沈阿姨。”
沈華琳的眸光黯淡下來。
其實說起來,她是寧蕎的婆婆,但一句阿姨,直接將她們的關係拉遠。
沈華琳知道自己很難從寧蕎的口中探聽孩子們的事。
她低垂眼簾:“我先上去看妙妙。”
沈華琳進了宿舍樓,寧蕎便獨自在樓下踱步。
其實她對沈華琳究竟是什麼看法,並不重要。實在沒法給好臉色,主要也是因為深知江珩和弟弟妹妹們受過的傷害。
先不提江珩在看見那本日記時眼底一閃而過的怔然,光是想起江源、江奇和江果果從小到大受的委屈,寧蕎的心情就無比複雜。
寧蕎是江珩的妻子,是弟弟妹妹們的小嫂子,自然而然地站在他們的角度考慮問題。
沈華琳柔弱,可她孩子們更加弱小。
寧蕎不當中間門人,隻是將這件事告訴江珩。
她確實沒有資格幫江珩以及弟弟妹妹們做任何決定。
寧蕎在宿舍樓底下待了一會兒。
等到時間門差不多了,才準備上樓。
有人跑上前,語氣輕快:“你是寧蕎同誌嗎?你的信。”
跑上前的,是兩個女學生。
她倆都是笑臉迎人,將信遞給寧蕎之後,立即轉身就跑,跑遠了還捂著嘴偷笑。
寧蕎看一眼信封上自己的名字,是江珩遒勁有力的字跡。
她立馬欣喜地打開。
信件都是統一寄到京大的收發室,偶爾會有同學拿錯信。
估計這回也是一樣的情況。
寧蕎坐在宿舍樓不遠處的花壇,抽出信封裡的信。
這些年,她寫過上百封信,也收到上百封信。
但仔細想一想,卻沒有收過江珩給她寄的信。
五年間門,他們大多數時間門都待在一起,就算有分開的時候,也是他出遠門出任務,很難有機會給他寫信。
隔著電話線溝通,與通過信紙上的文字溝通,顯然是不一樣的感受。
她靜靜地看著每一個字,仿佛這每一個字,都訴說無儘的思念,可實際上,都隻是最稀鬆平常段落。
江珩提起自己去蘇省接新兵,又提起回到軍區大院之後島上的種種。
寧蕎沒有錯過任何一個細節,反反複複地看,眼底染著笑意。
在信的末尾,江副團長用真摯地書寫自己的想念——
想立馬出現在她麵前。
寧蕎搖搖頭,在心底嘀咕著。
吹牛。
可忽然之間門,沉穩的腳步聲響起。
寧蕎下意識抬頭。
她看見江珩出現在京大校園。
他穿著筆挺的軍裝,肩膀平直寬闊,邁開長腿向她走來,氣質清冷,眸光卻溫潤。
校園的夕陽很美。淺淺的金色光芒細碎落下,他們對視許久。
上輩子,江珩等了許久。
這一世,他們終於在一起,不能再浪費相伴的時光。
四年的離彆太漫長。
他不願意等,因此,他來了。
京大校園裡,來來往往的學生們,望著此時的一幕。
他們望著落日餘暉之下緊緊相擁的小情侶,等看清之後,發現女學生是校園紅人寧蕎,立馬意識到,這一對不是小情侶,他倆是小夫妻!
“讓我看看,讓我看看她愛人!”
“看不清啊!”
“過去看看……”
“我剛才瞄到了,可英俊了!”
晚霞絢麗。
江果果在不遠處盯著看,一個勁刷存在感。
小嫂子看不見她嗎?
看不見嗎?
真沒看見!